年末岁首,十里长亭。几乎是不经意间,在岁月里与2016年挥袖道别。蓦然回首,不知这样的道别算擦肩而过呢?还是实实在在的穿越。只是记忆的屏幕上,又多了些许美丽的光泽和潮湿的印痕,有些像是花开的样子,似闻芬芳;而有些,则像大雁适才飞过,所剩,仍然是渤海湾深重的雾霾和脚下零星的残雪。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我相信每个人对过往岁月的回味,一定是各有千秋、无以重叠的,但是,每个人对幸福的期许一定是趋同的。无论你强势抑或是羸弱,无论你辉煌还是失意,我们终究要在时间的长河里面对接踵而来的挑战和壁垒,在憧憬与消磨、挣扎与突围中寻找彼岸的灯火。有些人怀抱鲜花入梦,有些人终将败下阵来。大体如此吧。如同巴黎圣母院高高的大墙上刻着的“命运”二字。
人生总有一些些细节,需要慢慢品茗。2016年我听到最多的一个字是“累”。年末时,一位同事说:“本以为忙碌和压力是年轻人的事,可是工作的琐碎和紧迫却日复一日、日甚一日,让人深陷疲惫。”我报以微笑,她一定从我的表情里洞悉到彻骨的理解。只要我们思想的鸟儿在飞翔,只要我们心绪的触角在感受,只要我们精神的天空在敞怀,眼前的世界就无法让我们在繁乱的枝头歇下翅翼。比如朴槿惠的困顿、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土耳其的战火、南海的浪涛……太多的“黑天鹅”事件在我们的耳畔电闪雷鸣。当然还有刚刚王菲的演唱会,罗胖子的跨年演讲那样万众激昂的场面。变化莫测的世界有谁能真正“结庐在人境”,又有谁,能“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忙,那是真的!2016是我工作最繁重的一年:继续经营《法眼·大律师》栏目,主持了156期节目,审看了470期的节目。而《法眼·大律师》的收视率不仅超过了去年,同时在本频道收视率中排名第一。而恰恰这一年,是全国电视媒体普遍最难堪、纠结的一年,它下滑的尺度和速度,仿佛在一个错乱的时令,收获着无望的期待,从来没有让我们深陷如此的尴尬。这一年辞职在暗潮涌动,人心迷茫。偶尔也会在某个干净如水的夜晚,轻轻挡开盛满咖啡的杯子,放逐遐想:假如,朝前一步,会是另一个灯火阑珊的世界吗?
于是我赞叹那些神一样存在并坚守的同行,他们才华横溢、精力超人,让我由衷感慨。而当我在自己主持的节目中,循环往复地体味着人间百态、世情冷暖、命运无常时,总让我在家园、办公室、录制现场之间,步履匆匆,容不得丝毫的马虎和懈怠。某次在商场,一位老大妈一眼认出了我:“我们全家都喜欢你主持的节目,今天,终于看到真人了。”这是真诚的心语,干干净净,如我们共同崇尚的晴空。我竟然无端地想到了几个久违的词汇:感恩,悲悯,良心。一时间,我不知道我和团队之间、观众之间,是惺惺相惜呢?还是在彼此相守。恍惚间觉得“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这一年坚持得最好的一件事依然是陪伴十几年的瑜伽,让我在忙碌中有了健康的支撑;这一年我陪伴最多是孩子,我在他身上倾尽最大的力量:帮助功课,培养阅读,一起见识,感受世界;这一年我还坚持阅读:麦卡锡斯、加缪、曼彻斯特、张爱玲……或初读,或重温;这一年,我尽量在冗务与琐碎中轻轻地华丽转身,或略施粉黛,或素面朝天,让自己衣袂飘飘,步履徉徉,思绪袅袅,在纽约,在东京,在苏州,在长白,在武陵……人类文明与大自然的馈赠扑面而来,我感觉到了怀抱的温馨和旖旎,这里面,有罗伯特·勃莱,有石川啄木,有王勃、有范仲淹……“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是个不善饮酒的女子,纵然无酒,却真是绵绵地醉过了。
窗外依然是深不可测的雾霾,可何妨呢?正如人生不可能都沉湎在所有的美里。“一元复始,复归于零。不悲不悯,若喜若欣”。穹顶之下,只要心在,它能刺穿雾霾,伴随一生。纵然偶尔不得不戴上加厚的口罩,可是,那一抹口红的颜色,和明眸一样,生动着,和皓齿一样,纯净着,像二月的春风,一丝一丝的好,一缕一缕的,也是好。
2017年的钟声,像极了“夜半钟声到客船”,尽管这与年轮有关的唤醒仍然被包裹在漫无天际的雾霾里,可钟声分明是崭新的。我坚信,耳朵永远不会戴口罩,心也不会。新年的一切对所有人都是未知的、可塑的、不确定的。2017年我会漫舒长袖,婀娜靠近,而当无聊、愚钝、平庸接踵袭来,我会决然转身,甚至,都不愿留下袅袅婷婷的背影,再甚而,连落地的影子一并收回。
掀开日历,今天已不是昨天,可靠近窗口的绿萝依然翠如纱缦,它吻合我的心境,像来自明天的声音,叮叮咚咚,入耳,入心。
2017年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