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的爱妻 作者;魏周全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宋·贺铸《鹧鸪天》

       黎明送走了黑夜,淅淅沥沥的小雨仍然下个不停。一个人走在湿冷的城头渠边,冷风裹挟着雨丝吹打在身上。一种孤寂,凄凉的感觉骤然袭来,我迈着沉重的脚步,琅琅苍苍的向前走去······

      中秋到了,古梨树上挂满了待熟的果儿,雨中的清晨,绿叶上滚动着摇摇欲坠的晶晶露珠,犹似我的眼泪!青一色的蔬菜不断地拱动着松软的土地,隐去了我们曾经的脚印!雁儿开始南归,紫燕逐渐远离,此时的你已经化作青烟随风而去,茫茫天际留给我无限的思念和哀痛······。

      遥望远方,近看脚下,深深的眷恋和无尽的思念萦绕着我,如梦般的回忆和魂牵梦萦的容颜在我眼前晃动着,感觉你就在我身边······。

  一年前的九月十五日,一向消瘦,但身体硬朗的你,在兰医二院的加强CT里查出了肝内胆管癌;肿瘤到了中晚期并扩散到了胃部,已不能手术,90斤的体重又无法承受化疗带给你的痛苦,保守治疗成了唯一的选择。主治医生告诉我,你的存活期只有半年左右。此话似晴天霹雳一下子炸裂了我的大脑,内心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悔恨,自责,懊恼······。我拍打着胸脯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在大医院做检查?事到如今,后悔晚矣!

       上半年的四月,我们去过华东五市,游览了苏杭,无锡、上海。五月,我们到过北京,登上了八达岭长城。你轻盈的身躯,矫健的步伐,有谁能看得出你是身患癌症的人。本想这次检查完身体我们去贵州、成都旅游。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变化将我俩美好的愿望打成了泡影。

      为了给你治病,我们查阅了大量的有关资料,寻访了无数的名医专家,搜集了许多的偏方,秘剂。西药、中药、热敷、电疗、刮痧、磁疗,佛医·····终疗效甚微!随着癌细泡的不断扩散,你进食微量,尽管我们找来了最好的补养品,最理想的滋补品,仍无法改变你日益消瘦的身躯。

     今年七月二日我们在老家什川,多年行医的侄儿们发现你皮肤、眼珠已发黄,建议住院治疗。七月三日再次住院排黄,并挂上了引流袋,自此你已行动不便,多时卧床,病魔已折磨的你皮包骨头,体重只有75斤。在医院住院期间你从医生和我的对话中听到了你的病因,但你却置若罔闻,装作无事一样,依旧豁达敞亮,每天早上带着引流带坚持在医院的走廊里,在老家的院子里,有时甚至在城渠边上艰难的步行锻炼。

八月二日你非要我带你再去城渠上转转,我心里明白,你是留恋我们每天都要走的地方。无奈我扶着你在城渠上走了走,那天天气有些凉,你虽然穿着风衣,瘦弱的身体难以经受微弱的风寒,回到家你发起了高烧,身体发抖,你说你冷,我给你压了两床被子,直到晚上十一点高烧到41度,行医的侄儿给你服了退烧药,额头、两腋下都敷上了冰块,终于降下了体温,但血压已到了58,低压到了35,脉搏微弱,心率偏快,生命垂危!侄儿们千方百计找来急救药品,人血白蛋白等,把你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八月五日连续输液三天,稍有好转,血压升到90和60,我们又把你送到了医院想做最好的治疗,谁知刚刚安排好床位,你又发起了高烧39度8,心律失常,脉搏在220-35之间波动,血压145或102,呼吸频率10次左右,主治医师说你随时都有故去的危险,要么进抢救室,要么拉回家去。医生对我说“这种病进抢救室已无意义,也抢救不过来”问我怎么办?于是,我决定用救护车送回什川。侄儿们已做好了应急的准备,到什川后再一次输液抢救,你又一次脱离了死神!

从八月二日起,你已彻底卧床,癌细胞急速扩散之腹部,胸部,直到气管的部位,服药和进食已经非常困难,只能靠输液(人血白蛋白)维持生命,每天都有高烧反复发作,口腔,嘴皮干裂,孩子们昼夜用棉球蘸水为你湿润,冰块,冰袋长久的敷在你的头部和两腋。腹胀,疼痛时常侵蚀着你越来越弱身躯,呼吸明显衰竭,虽经过二十八天输液治疗,终究未挽回你的生命。

在你患病期间,我只见过你流过三次泪,两次是见你弟弟妹妹流泪时你流泪了,你对他们说“不要哭,我想开了,人都得走这一遭,活了七十多也算可以了,没有什么遗憾的!”最后一次是八月二十五号,孙儿上学,走之前你千叮咛万嘱咐,让孙儿好好学习,将来做国家的栋梁之才。孙儿走后,你哭了!也是哭的最伤心的一次。二十五日夜十一点左右你突然对我说“我的寿衣拿来了没有,你让儿子把寿衣拿来(寿衣在兰州家中),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我含着泪对你说“过几天你就好了,要寿衣干什么!”你没回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说的话。自此到九月二号去世,你再也没有说过话。每次都用无神的眼光看着我,似乎还要对我说些什么······。

在你患病期间,你的兄弟姊妹,侄儿侄女,几乎每日都来看望,本房的哥嫂弟妹,侄儿侄女,街坊四邻,亲朋好友不止一次地前来探视,络绎不绝,他们为你的坚毅刚强,豁达乐观而折服。在你卧床的一个多月里,我们无法代替你承受疼痛,能做的就是找最好的止疼药减少你的痛苦,每天给你洗脚擦身,用最好的铺盖尽量让你睡得舒服一点。孩儿们昼夜守护在你的身边,虽然你多次在昏迷中,只要孩儿们喊声妈妈,孙儿喊声奶奶,你总能在昏迷中睁开双眼吃力地望着他们。即使你不吃不喝,只要你躺在那里,我们的心里总有一种你能重新站起来的感觉。在最后的六十多个日日夜夜里,孩子们的精心护理,侄儿们全力医治使你多次躲过死神,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此时,你就像一盆素洁的百合花,摇曳着微颤的身躯,在风中呻吟。似乎拼尽了全身的气力,绽放最后一缕芬芳。在悲壮、凄美的叹息中,等待凋落的那一刻!

在与病魔抗争的350天里,我看到了你坚强的毅力,非凡的忍性,豁达精神,尤其对死亡的淡漠,我无法与你柔弱的身体,绵软的性格划等号。有一天晚上十二点左右,你疼的实在难以忍受,你对我说,“你看看我的肋条是不是断了,我的肚子是不是开了个口子,疼的很!”我含泪无言以对,只能用倍量的麻醉药暂且解除你的病痛,这是我唯一听到你喊疼痛的一次。你在喝水中艰难下咽的痛苦表情,使在场的亲人无不落泪。直到临终前两天你在昏迷中呻吟了两天两夜,我们知道你强忍着剧痛,做最后的苦争,随后,你再没有出现呻吟声,我已经触及不到你的脉搏,也测不到你的血压,呼吸也越来越短促。侄儿说你熬不过今晚,此时,我们十多人守在你的身边,直到九月二日凌晨两点十五分你停止呼吸。你走的安详,平静,没有丝毫的痛苦表情!大嫂,二嫂为你换上了寿衣,我们清晨把你安放到华林山B106厅水晶棺里,孩子们为你献上了花圈花篮,贡品贡果!更加显得庄严肃穆!


告别的那天,来了许许多多亲朋好友,孩子们身穿孝衣,手捧鲜花跪在你的灵柩前,哭声一片。儿子睁着红肿的眼睛泪如雨下,儿媳为你哭哑了嗓音,孙儿喊叫着要奶奶,悲伤,凄惨的哭声在华林山回荡了很久很久······,天也慢慢阴沉下来,笼罩着这悲痛的场地。

       九月四日是你出殡的日子,据说这是个非常吉祥的好日子,天没亮就下起了小雨,仿佛上天眷顾你,为你这个世人中的好人流泪。送葬的队伍有一里长,炮声引路,一路雨滴,一路哀声,路人无不动容。你是出了名的好媳妇,父亲经常在人前夸你孝顺,于是我们把你葬在了父母的脚下!让你在天堂里与父母相见,再作他们的好儿媳!你生前喜欢花草,孩儿们在你的坟茔前摆满了花圈花篮,四山苍翠环抱,如你所愿,你可含笑九泉!

        你我一起参加工作,在一个单位时常相见,你朴实善良,忠厚诚实,不善言辞,对工作一丝不苟,对同志言而有信,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好评。记忆中的你,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拌过嘴,扯过皮,记过恨。婚后的四十多年,你孝敬公爹,顺从丈夫,抚养爱子,邻里和睦,周边友善。对亲友的帮助尽心尽力,无怨无悔。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暗自流泪从不向别人诉说。是你的精心护理让我这个身患多种疾病的人活到了今天。你集中华传统美德于一身,称得起贤妻良母。每每想起你为我沏茶倒水,洗衣做饭,守更熬药,摊纸洗笔,剪指甲,削萍果的情景,无不潸然泪下!

  你走了,留给我无限的思念,家里的瓶瓶罐罐,箱箱柜柜到处都是你的身影。我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知道家里的油盐酱醋都放在哪里的人。此时的家里空旷寥寂,心里孤独无助,我不知如何是好。

  雨撒天地泪,天号放地哀,一缕缕揪心的思念,像被激起的涟漪慢慢荡漾开来。无尽的思念化作多少次梦中相逢,眼泪朦胧中彷佛看到了你熟悉的身影。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反复观着我们一起旅游,周边游玩的影像,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我的心。在这些影像里,有北京上海的;有重庆武汉的;有长江三峡的;有兰山公园,金城公园,白塔山,徐家山,黄河边,云顶山等等几十处。窗外的风继续在刮,雨不停的在下,空气中弥漫着凉凉的寒意,偌大的客厅里似一座潮湿的冷库, 泪水爬满了面庞,我用手轻轻擦拭着。影像里你的笑声与桌上的灵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把头蒙进臂弯里,蜷缩着,企图把绝望藏在自己的影子里,我不愿看见现在的自己。

  今天我才真实的知道,失去的才是最宝贵的,可我太不珍惜了!我知道,我不能由于失去你而颓废,我必须振作起来,必须学会做事,一个人行走,一个人笑、一个人哭,一个人自言自语。或是在电脑前,用指尖敲击着键盘,让自己在文字里和你交谈,在文字里中呼吸。自从你有病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写东西了,我不知道这些文字是不是前言不搭后语,是不是文不对题,我只能这样了!

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见面!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

2024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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