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
序章
2017年12月17日,这座城市的天空暗的像抹不开的蹙眉,阴暗的水泥怪兽,还有路上行尸走肉般的人们,相得益彰。
而今天,是和我“最要好”的朋友们,祭奠的日子。
此时此刻的我们没有推杯换盏,没有无聊的玩笑,空气安静的仿佛能拧的出水来。
“呵”,我看着过去如胶似漆的朋友,现在一个个心怀鬼胎地面面相觑,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说说吧。”我道。
“有什么好说的,凶手一定是栾铠。”韩知命不断揉搓着双手说。“你为什么总说我呢?在这个时候还再说我?”栾铠愤怒到有些扭曲的脸说。“别吵,现在推理出谁是凶手才是最重要的。”梁艾无奈的当和事佬。
一听到“凶手”阿栾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韩知命也罕见地沉默起来。
“别吵了,”蛋蛋从厕所踉跄的走了出来。
“乔真的死了。”
墙上的表停在8点10分
1. 手足
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千篇一律“自命不凡却在市井里浮沉”,就像是每个城市的烧烤摊总是有一些把握着整个城市经济命脉的“大野”,每个人都可以和不同的上层建筑有些血缘关系,想必阎王也没那么多时间看这些啰嗦的事迹。
“可能这也算是难得的南北没有差异的地方吧”我有些自嘲地想到。
酒店外的窗户天已经逐渐露出我很久没见到的鱼肚白,我的好朋友们就坐在我的四周,我环顾了一圈,韩知命、栾铠、蛋蛋、梁艾。每个人都像是同一个不谙雕塑的雕刻师刻出的惶恐嘴脸。
当然,也有我。
我们十分清楚,此时此刻便有一具尸体在我家。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尸体。
死的是我的好朋友乔望易,而那时我们正在家里周常聚会,玩些推理相关的游戏。他被蛋蛋发现死在了厕所,死状诡谲至极。
我不禁又感到有些可笑,明明是自诩聪明十足细致入微的推理爱好者们,此时此刻却连报警都如此之难。
梁艾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可能是察觉到我突然重了一下的鼻息。
我不禁正了正色,自小便是有一些无法处理的突发事件时我便会刻意忘记,想起初中时被人威胁放学别走,至少被打之前我都可以睡得十分香甜,所以昨夜我们找到酒店不顾前台怀疑的目光,匆匆四男一女挤到同一房间,可能也就只有我睡的还算香甜,“香甜”也只是指我的深睡眠,但是冗长的焦躁的噩梦持续一整晚,梦里不停在耳边响起的脚步和窃窃私语无不在提醒我现在是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乔并不是自杀,我很清楚。
乔望忆是我的初中同学,这十多年我们的关系也算是情同手足相忘江湖,可能有些矛盾,但在他找到女朋友后确实是这样。这可能是几个月来见他的第一次,他便死在了我面前。
我还是无法坦然面对死亡,平静只是惊吓过度。
昨天梦魇般的一幕还清晰可见,乔双手垂在身侧,头在蓄满水的洗手池里,站着死了,我无法知晓他身上有没有任何伤痕,毕竟昨天走时匆忙到我的隐形眼镜盒都没有带。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自杀。
所以凶手便就在我们五人之中,抬起头又环顾了一遍或丧气或惊恐的四人。我的鼻息又重了一瞬。
不出意外梁艾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不过这次她眼里带上了不加掩饰的疑惑,毕竟这种情况下我两次似笑非笑,足可以让人怀疑。她是聪明的女生。
“我们回家看看,然后报警,你们说呢?”我必须要打破沉默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如果我不说话,那我们五人便是饿死在这个房间也正常。
“回吧。”韩知命也没有往常的打趣,简短的回到。
其他人也没有过多的话,昨晚走时也没有拿东西,睡觉时也是和衣而睡,所以各自缓慢地站起来便出发了。
我们一行五人缓慢地走出了酒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恰好照了出来,路边的早餐店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不知我们中的谁可能这辈子也看不到这一幕了。”我有些自嘲地想到,又忍不住回顾了一眼,他们四人也不知是阳光还是其他原因,眼泪都噙满了眼眶,我回头看了一眼街对面的高楼。
平日熟悉温暖的家,此时却像一个盤服乣错的巨兽,安静地等待着吞噬一切。
贰.白日梦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
如果说失败是成功之母的话那么沉默一定是爆发之母。
此时此刻梁艾拼命忍住的啜泣把我从现实和逃避的幻想中来回拉扯,我想过无
数种再见到尸体的情况,甚至连要从见到尸体的一瞬间观察“好朋友”们的微表情这种自作聪明都想好,但偏偏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乔的尸体消失了。
甚至连昨日匆忙把尸体放到地上的水迹也一同消失了。
哪怕是清晨家里的采光依旧暗淡,略有些炎热的家里和摆放整齐的家具让我不禁又陷入逃避的幻想之中。
恰巧我很擅长逃避,也很擅长幻想,后悔药自小便在我的身体里等我随时拿去自欺欺人,不可否认这很管用。
但这次不行。
我戳灭了已经燃到过滤海绵的烟,一股难闻的烧焦味传来反而让我清醒了一些。我家的钥匙只有我和我母亲有,我母亲昨天午夜来家里做了这一系列的事这种可能无限趋于为零。
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控制,此时此刻报警的话我们五人都难逃其咎。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就犹如融化的沥青,浓稠到举步维艰。
我无法确定杀人凶手,杀人动机,更无法确定连夜收拾现场搬走尸体的动机。我唯一能更加确认的是,他就在我们之中。
“是谁?”
从他们的表情上我意识到我问了一个蠢到出乎意料的问题。
“昨天杀人,昨晚偷了我的钥匙转移尸体的,是你们谁?”我骨子里的没有城府和偏激尽显无疑。
空气安静的可以拧出二斤臭汗,一时间我竟然又神游天际,好似闻到了上学时每日回家母亲做的饭菜,听到了父亲每天看的电视,过去的细枝末节激地我心脏痛。
“到底是他妈谁?老子不管了现在就去报警,你们谁爱蹲号子蹲号子。”
我爆发了,蓦地站起来摔碎了烟灰缸,
回答我的还是四张沉默的嘴巴。
“滚,都滚,你们都滚。”我用尽了力气撑出最后的色厉内荏瘫倒了沙发上。
“要不咱们先走,回家说出去旅游了,然后再回来。”韩知命道,他以往一直也就是相对冷静的,在过去打架时他总能在恰当的时机把我们的怒火熄灭然后逃跑。
“看你。”栾铠接道,他和韩知命自小也就像连体婴儿一般。
蛋蛋和梁艾没说话,但也算达成共识一般站了起来,我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扭过头又点起了一根烟。随后便是淅淅索索匆忙的穿鞋声。
“我们走了”蛋蛋在门口时担心地看了我一眼道。
蛋蛋自小便和我一起长大,平日他察觉我的情绪也是最敏感和照顾的,此时此刻我稍有些安慰和感动但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了,我向后摆了摆手算是答复。
随着关门声响起我知道他们都走了,太阳穴的剧烈抽痛让我不得不紧咬牙关,我决定自己推理,我不相信小说中的完美杀人会在现实中重现,只不过是应激的情绪让我一直无法冷静思考。
我起身正准备去拿纸笔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一瞬间我的冷汗像是破土的春笋般溢满了全身。
直到敲门声再次把我惊醒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从没觉得走到门前的距离有这么远,而我的腿也这么重。
走到门前我从猫眼看了出去。
是他。
叁 艾草
1.
梁艾,我的朋友。
一个经历过人间至悲却又坚强的女孩。
梁哀,有梁当喜,勿哀。
当我从猫眼看到这张略显憔悴的脸时还是多少出乎我的意料的,我本以为蛋蛋会折返。
梁艾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此时此刻的脸色像极了两年前的她,我不禁有些心慌。
“怎么了,他们没送你回去吗?”平日在家聚会由他们几个送梁艾回家是约定俗成,女孩一个人晚归毕竟不安全。
“不是的”梁艾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我看到了,我昨晚看到栾铠和蛋蛋出酒店了。”梁艾突然盯着我说。
云层似乎遮住了太阳,家里的光线蓦地又暗了几分。
说出这段话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情绪阈值,她开始剧烈地颤抖,也终于让我明白了什么是“不断线的眼泪”。
此刻的我显然也没有余力去劝她,我无法消化栾铠和蛋蛋可能是凶手,并且午夜偷了我的钥匙回家转移尸体。
十年的友情告诉我,栾铠想不到,而蛋蛋不敢。
沉默就像冗长的课本,无聊且漫长。
人类的极端情绪总是很难持续,渐渐的梁艾的抽泣声也变小了,她调整情绪的能力是我学不来的。
“你怎么看。”我试探着问了一下。
“无论是不是蛋蛋和栾铠,我都觉得不止一个人。”梁艾思考了一下后说。
“至少转移尸体的时候不是”她补充道。
“这个观点我认同。”我道。
如果你照顾过烂醉如泥的人的话那一定也会同意这个观点,移动一个没有意识的人一个男人可能能做到,但是绝不轻易。更何况“凶手”把作案现场也清理了,这绝不是一个人在有限时间可以做到的。
“并且这是有预谋的谋杀”我抬头看了眼梁艾道,她正在擦早就晕花的妆。我突然好像抓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
“为什么?”她的手好像突然抖了一下。
“尸体转移的位置,”我道:“现在全都是天眼覆盖,为什么可以在短短时间内让尸体消失,说明尸体一定在早就计划好的位置。”
“第二点我没有想通,为什么第一现场在我家,在咱们其他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凶手到底如何做的案,又是如何确定乔死前不会挣扎,求救,这些都是疑点。”我思路慢慢有些理顺了。
“抛开想不通的点来说,至少还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我们昨晚公认的举动,实际是在凶手的暗示下。”
“你是说….酒店?”梁艾道。我说过,她是聪明的女孩。
“对,凶手需要引导我们的是(不报警冷处理)(出门去酒店)这两点,不然他后续的转移尸体等都无法做到。”我说。“所以昨晚是谁提议的去酒店?”
我和梁艾面面相觑。
“韩知命。”我们同时道。
线索仿佛忽明忽暗的灯光,剪不断理还乱。
梁艾低头撕着手里卸妆用的纸,她此刻的表现让我感觉像是“局促”。
或者是“紧张”?
“我先回家了,先回去告诉爸妈要去旅游,顺便收拾洗漱一下。”梁艾道。
“好,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回。”梁艾立马道。
“很近,我五分钟就走回去了,大白天我不害怕。”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慌乱。
“….好”我道。
今天“奇怪”这个情绪已经填满了我的身体,这时我也仿佛见怪不怪了。
把梁艾送进电梯后我回家坐回了沙发上,刚才想通了好多事情,但像是你明明一圈一圈仔细理顺的耳机放到口袋里,但拿出来时它永远都是盘圈杂乱的。
比起这个第二件事让我更加心力交瘁。
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