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两天烧，周末就没出门。三岁半的小孩，午睡时间越来越短，要想趁她睡觉的空干点什么，是越来越难了。没承想，病将好未好的时候，睡得倒是很甜。天气也不算热，一个难得的安静的夏日午后。我在院子里看书，老婆趁这空做了好些纸杯蛋糕，准备等女儿醒了，大家一块用奶油装饰这些蛋糕，也是一项家庭娱乐活动。

一觉醒来，看见蛋糕，小姑娘来了精神。领导于是分派任务，我负责切草莓，她自己调制奶油，装进裱花枪。小姑娘见没她的事儿，不干了。

她：爸爸，我也要切草莓

妻拿出一把塑料蛋糕刀：给你这个吧

……

她：你看我把草莓都切了

我：哇，不错，切得这么小

她：我三岁半了，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们干活了

我：你很棒

她：可是索菲亚说我三岁半还小。

到她的游戏房玩了一会儿，又跑进厨房：

她：妈妈，爸爸和我都馋了

我：你馋了就说你馋了，拉上我干嘛？

妻：你先吃一个吧，但是你得先喝水才能吃，医生爷爷说病了要多喝水。

这句话是我们的法宝。小姑娘不怎么爱喝水，可是每次一听见这句话就乖乖的喝了。这也是实话，每次伤风感冒去看医生，都是让回家喝水，从来不给药。

儿科医生

加拿大看病跟中国不同，除非急诊，否则平时是不去医院的。有家庭医生(Family Doctor)的去预约家庭医生，没有家庭医生的去诊所(Walk-in Clinic)排队。这是全科医生(General Practice Physician)，一般的病他们都会当场处置，如果有需要，则会帮你转去专科医生(Specialist)。小孩既可以跟父母一样去看家庭医生，也可以看儿科医生(Pediatrician)。

当初选儿科医生的时候，纠结了很久，上网查询医生的资历、病人对医生的反馈、评分，好容易有一个看上去不错的医生，还不一定接收新病人。最后我们决定采用就近原则，找了一位离家最近的医生。事后证明，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医生离得近，不用在寒冷的冬天带着病中的小孩在路上奔波。托儿所也在诊所边上，有时候需要做个检查可以半路从托儿所把小姑娘接出来看完医生再送回去。

方便真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为什么呢？多数时候孩子发烧医生都不会给药，甚至也不做化验，只是需要做一些常规检查以确定发烧的原因。不查血，这位白发的医生通常都是凭经验判断，一个重要的判断就是发烧由细菌还是病毒引起。如果是细菌(bacteria)感染、发烧时间超过三天，会给抗生素(antibiotics)。如果是病毒(virus)，那就回家喝水，因为抗生素对病毒没有作用。温度太高就物理降温或者吃点泰诺(Tylenol)布诺芬(Ibuprofen，加拿大常见的牌子是Advil)之类的非处方药(over the counter或OTC)。

进了托儿所，尤其是冬天，小孩子互相传染很厉害。在托儿所过了两个冬天，大大小小的发烧拉肚子经历了好多次，只有一次中耳炎(ear infection)开了处方药(Prescription)。所以每次发烧我们都很纠结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去了多半是白跑一趟，不去又不放心。

冬夜，上门出诊的医生

夏天白跑一趟也就算了。在多伦多寒冷漫长的冬天带着生病的小孩出趟门，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一次发烧，正赶上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路上都是雪，风吹得呼啦呼啦的。以我们的经验估计是一般性的感冒。如果临时约儿科医生估计得在诊所排好半天队，去儿童医院看急诊(Emergency)，大雪天里还得开好远的路，到了以后排队不说，发烧不到三天急诊医生连血都不会查就把你打发了。出门一趟，等上老半天，最后还是回家喝水。这么冷的天出去，孩子也遭罪，想想有点不值。但是不看医生又怕有什么其他问题。

突然想起有朋友告诉过我们多伦多有上门医疗服务(medical house call)，费用由政府的医疗计划支付。打电话试了一下，说下午4点到晚上11点之间会有医生来我家。电话很难打通，接电话的人态度也不怎么好，再看看人家给的这个时间范围，我也是醉了。不过，比起在这么冷的天带生病的小孩出门，还是忍了吧。

等啊等，晚上9：50终于有医生打电话来说半个小时以后到。放下电话，老婆问我医生是不是个老头，估计只有赚够了钱快退休的老医生才会这么热心公共服务，放着诊所里面那么容易赚的钱不赚，出来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们还议论说估计医生家离我家近，所以他把我家排在最后，看完了就顺道回家了。

如电话所说，半个小时左右门铃响了。打开门，吓了我一跳。虽然我们已经估计是一位老医生，但是没想到这么老。个子不高， 背佝偻着伸不直， 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交织在一起，少说也有八十岁。说话中气倒是很足。进了门，我连忙接过他的手提箱，好重。我家的门廊很窄小，我们一般是在门外的椅子上脱鞋。老人大概是坐下不方便，不愿意坐，就一手扶着墙一手由我搀扶着站着脱了鞋。女儿早已经在楼上睡了，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医生走路不大方便，就请他到楼上卧室里去看病。老人拒绝别人搀扶，要我们先上楼，然后自己扶着扶手颤颤巍巍地挪上了楼。听诊器拿出来，手都在抖，很明显不是帕金森病的那种抖，只是年老体弱的抖。检查完了，心肺什么的都正常，扁桃体也没发炎，交待我们多给她喝水，回答了我们一些问题。 动作虽然缓慢，回答问题却解释得非常仔细。看我们给孩子吃非处方的退烧药，连连嘱咐温度降到38°以下就别吃了，说是把热发出来有好处。

老人收拾东西，说还有下一家病人要去看。我于是随口问他住在哪里，完全出乎意料，不在我家附近，有五十多英里的路（加拿大一般使用公里，但是有些年纪大的老派白人习惯说英里，五十英里大约是八九十公里）。这时候才意识到他应该不是自己开车，不然以他的身体状况和这样的天气，我还真不放心让他开这么远的路。果然有一个司机在门外等他。送老人出门，也向司机致谢，要是知道他在外面等着肯定请他进来休息了，零下二十度，就算车里有暖气也不好受。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上门出诊，实在很让我们感动。使用这项服务的多数是有小小孩的家长或者行动不便的老人，特别是在这种恶劣天气下。老人和那些跟他一样热心服务的医生给我们带来的不只是方便，还有这个寒冷冬夜里的一丝暖意。

好在现在是夏天

虽说这么舒爽的一个夏日午后不能出去玩有点浪费，总比大冬天孩子生病的那种种麻烦要好得多。

她：我想去游泳

我：你发烧呢，今天不能去

她：那我们去玩积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