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建安五年,即公元200年,挟天子而权倾天下的曹操与四世三公、雄踞河北的袁绍,率军在官渡对峙,为争夺天下霸权展开决战。兵力处于劣势的曹操虽然运筹帷幄,奋力抵抗数倍于自己的袁军将近半年,但是,粮草的不足已使得军心动荡,麾下战将纷纷劝说曹操退兵。就在这时,袁绍军师许攸来投,并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情报:袁绍的全部粮草均屯于乌巢。曹操大喜,不顾众人的怀疑和阻拦,毅然决定率领精锐五千,偷袭乌巢。
而官渡之战最华丽的乐章,就此徐徐拉开序幕,很多不为人知的阴谋,也渐渐展开。
烈火,冲天而起。映照的,是曹操阴晴不定的神情。
淳于琼在笑,他的眼里,曹操与他的五千精锐已经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
“许攸献计要赚你前来,汝果然中计,如今曹公已身陷重围,何妨投降我家主公,日后少不得裂土封侯、妻荣子贵。”淳于琼的话里带着戏谐。
四周,是袁绍军点起的烈火;稍远处,是五万袁家军的重重包围。
原本信任许攸因而带兵偷袭乌巢的曹操,没想到却是中了诈降之计,把自己带入了绝路。
“无知竖子,安敢出此狂言。”曹操不屑地回应道,脸上,分明流露着鄙视的神情。
淳于琼愤怒了,对于曹操,一直以来他总是怀有一股莫名的妒意。想当年,自己与他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可是今天,自己不过是袁绍手下一名将军;而曹操,却已是叱咤风云,挟天子以令诸侯,俨然一方霸主,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
今天是个好机会,我要亲手毁掉曹操,让天下人知道,我才是人中之龙。
“杀。”淳于琼一声号令,令旗招展,五万大军漫山遍野冲杀过来。
曹军士兵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惊惶之色,毕竟,视死如归只是很多人的幻想,蝼蚁尚且偷生,你有什么理由要别人轻易抛弃自己的生命呢?
但曹操却笑了,这个消灭了“武神”吕布,攻破了“皇叔”刘备,击败了“伪帝”袁术的男人,在他生命最危急的时候,依然保持了他惯有的自信笑容。
“当日我与许攸一起求学之时,便发觉此人素爱使险计,不想这许多年过去,其秉性依然如此。”曹操感叹道。
“主公,哪里还有时间去想他,我们速速突围撤军吧。”众将见情势危急,纷纷劝谏。
“撤?”曹操似乎在反问诸将:“彼军十倍于我,且将我军四面包围,我若溃逃,袁绍军可一鼓作气将我军尽灭,此时逃走,无易于自寻死路。我军若想生,惟有——”他坚毅的目光投向正在指挥大军的淳于琼身上,“逆流而上,击杀主将淳于琼,则敌军必乱,我们方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由此彻底扭转战局,反败为胜。”
所有的曹军将士,都被曹操这一席话惊呆了,在如此危急的时候,他们的主帅,头脑中所谋划的居然还是——胜。
但这就是曹操,无论在多么险要的情况下,都不能遮掩他对胜利近乎疯狂的渴求。
袁绍的大军,转瞬之间已到近前;局势,已然千钧一发。
曹操断喝一声:“元让(夏侯惇)、妙才(夏侯渊),你二人率领一千精兵拼死保护左翼;子孝(曹仁)、李典,你二人率兵一千保护右翼;张辽、许褚、徐晃,你三人率兵两千冲击敌阵,誓死要将淳于琼人头取下,我自领兵一千从中接应,此战关乎生死存亡,望各位誓死相拼,待得凯旋,曹某与诸公同醉。”
曹营众将,士气如虹,当下齐声呐喊,响彻数里;随即个个人如下山猛虎,马若踏海蛟龙,列好阵势,直扑向中军旗下,意气风发的监军将军淳于琼。
为什么?这是淳于琼头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他很难理解,在这种情况下,曹操没有率众逃命,却带兵向己方冲来,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情急拼命了吗?
“不管怎样,今天,你死定了。”淳于琼从牙缝中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随即下令:“睦元进,你速速带人劫杀曹操,记住,今日必擒曹孟德,死活不论。”
他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恭敬地回答道:“是,将军。”
而这个人手中的锯齿板门刀,在月夜下闪着另人心悸的光芒。
鲜血,不断地飞溅,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鲜活的生命归于沉寂;曹、袁两军已经杀红了眼,人们似乎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疼痛,将自己的愤怒,全部倾注在手中的武器上,忘情地挥洒着最原始的杀戮欲望。
曹军左翼,袁绍军越骑校尉王摩率麾下四员偏将刘宁、楚玉、薛宝、周非领兵一万,以狂涛拍岸之势不断冲击着夏侯兄弟的一千轻骑兵。须知袁绍的并州兵战斗力非常之强悍,当初曾将笑傲辽东的公孙瓒精锐骑兵 “白马义从”打得溃不成军,更何况此时人数远远占优,只不过几次冲击,曹军便已现溃散之像;夏侯渊见势大怒,从背后拽出“七宝穿云弓”,拈弓搭箭,指向刘宁,断喝一声,弦响箭到,正中刘宁咽喉;刘宁惨叫一声,死尸栽倒马下。其余诸将,齐声怒吼,怎料又是一声弦响,这一次箭中楚玉眉心,楚玉也是惨呼一声,倒下马去。但见夏侯渊箭如闪电,又是两支箭几乎同时射中薛宝、周非,那两人一起撒手落马,伏地不动。夏侯渊四箭四命,接连射杀袁军四将,一时间袁军人心浮动,阵型大乱。越骑校尉王摩口中不断斥骂,挥舞双刀来战夏侯渊,不料从旁突然杀出“独眼将军”夏侯敦,手中“啸月刀”寒光四射,突袭他的咽喉。王摩一惊,慌忙双刀交叉护在胸前,但那夏侯惇乃曹营中数得上的猛将,此时情急拼命,这一刀凝集了毕生功力,岂是他所能抵挡;但见白光一闪,王摩双刀皆被砍断,斗大头颅也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斩落,鲜血如烟花般冲天而起,情景说不出的恐怖血腥。
主将皆亡,左翼袁绍军登时兵无战心,夏侯兄弟率领数百残兵,竟如劈波斩浪般杀出重围,将近万袁兵打得丢盔卸甲,号哭奔逃。
右翼曹军,原本在曹仁、李典率领之下一路当者披靡,但袁军屯骑司马何茂颇有谋略,命本部军马以步兵居中,结成阵势誓死抵挡曹军骑兵冲击;而骑兵则以半圆形阵型将曹军包围,反复冲杀。几番搏杀下来,曹军一千骑兵已然折损大半,眼看便要有覆灭之危。
越骑将军曹仁、校尉李典虽奋力拼杀,怎奈何茂军训练有素且兵力占优,几次冲锋也未能杀出重围。曹仁手中“落日紫金刀”一举,咆哮道:“大丈夫马革裹尸,本分也;然主公大业未成,安可陷于此处,吾纵令身死,也誓要护送主公突围,何茂小儿,且看吾来斩汝头颅。”
何茂冷笑,并不理会他的挑衅,下令道:“变阵。”袁军立刻穿花绕树一般,将曹军割为数截,分别包围。右翼曹军本就人少,被他这一招化整为零,首尾不能相顾,登时被袁军分而击之,损伤惨重。
曹仁见状火起,手中紫金刀舞起百道光华,跨下马惊雷闪电般来回穿梭,但见袁军割草般纷纷倒下,余者竟不敢近身,见他马到皆匆忙闪避。
曹仁正杀得性起,忽听脑后恶风骤起,忙举刀反手相迎。但听得一声巨响,饶是曹仁力大,也不由得双臂发麻。转头望去,一员大将银盔素甲,外罩猩红袍,丈二身材消瘦挺拔,手中持一支画戟,盘龙绕凤,光华夺目。
“来将通名。”曹仁冷喝道。
那人傲然一笑,扬声道:“你可知,袁公座下‘四龙五虎,威震天下’,某家便是五虎之一,屯骑校尉韩莒子。”
须知袁绍手下,有九员大将武艺非凡,人所共知,号称“四龙五虎”。“四龙”便是颜良、文丑、张颌、高览,又被称为“河北四庭柱”;而“五虎”则是监军将军淳于琼、总管将军蒋义渠、步兵校尉睦元进、骑督吕威璜与屯骑校尉韩莒子。
曹仁知道,他今天终于遇到了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