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翻看到写蜡烛的文章。
" 我总是在桌上放两根,老式橱柜上一根,兴起时还会添上一根小的,烛光静静浮在黑暗中,微微跃动,房间里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绿色柔光。"
平松洋子女士称蜡烛是暗夜物语,至今都没有让电灯代替。
记忆中的蜡烛有两种,一种是外婆家的大红蜡烛,就是古装剧里男女主角拜堂成亲用的那种,外婆用来祭祀。在外婆家祭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每年都有很多祭祀,祭祖祭神祭佛,每次都是满满一桌素菜,围桌几碗米饭几盅黄酒,前面是三柱香和一边一根的大红蜡烛。祭祀时很严肃,人不能在桌边走动,不能碰椅子,否则会被视为影响了祖宗或神明就餐,现在便慢慢养成习惯,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爱乱跑了。祭祀中间和结束前都要跪拜,在三柱余烟袅袅的清香和两根明晃晃的蜡烛前跪下(会提前放上垫子),拜六下,起身,再作几个揖才算结束,每次跪拜外婆总会在边上唠叨几句,不是保佑我身体健康就是保佑我成绩提高,估计最近几年要改成保佑我嫁个好人家了。祭祀结束后也不能急着把蜡烛吹灭,一方面是还要用来取火燃烧念过的佛经,又曰送佛,另一方面是寓意慢慢将神明或祖宗送走。
说到这里我想到小时候的一件趣事,那时我七八岁,小表弟也就三四岁。正值祭祀结束,我俩在玩玩具,母亲走过来对我们说,祖太太要走了,让我们最后去拜一下,我那多愁善感的小表弟突然就悲伤起来,还边哭边说祖太太别走。要知道祖太太是在我一岁的时候过世的,表弟从未见过,也不明白他哪里来的悲伤!这件事让我现在想起来都想笑,十九岁的表弟怕是已经不记得了吧!
说回大红蜡烛,它们的另一个用处自然是在停电的时候照明。一旦停电外婆便会燃起两支蜡烛,一支插在灶台上,一直放在餐厅里,光线虽然暗了很多,厨房缺莫名变得温馨起来,这就是洋子女士所谓的暗夜物语的力量吧,给我们以平静的包容,跳跃的烛光配着油锅中刺啦刺啦炒菜的声音,将生活拍成了一部热闹非凡的家庭喜剧,而记忆中的烛光晚餐,也永远异常的美味。
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白炽灯灯光下的食物鲜亮的颜色好看,还是在微微烛光中食物显出的橘黄色好看,现在想来,之所以怀念烛光中的橘黄色,是因为那菜中有外婆家特有的香味吧。
另一种蜡烛是母亲早年常买的小型香薰蜡烛,非常小,大概就比四五个一元硬币叠起来大了这么一点,但是一个能燃很久。母亲常常会在餐厅中点上一支用来祛味,不一会儿整个餐厅就会弥漫着一股温暖的香气,而我也练就了闻香识烛的本领,百合香是白色蜡烛,薰衣草香是紫色蜡烛,即使是多年以后的今天也不会弄错。
香薰蜡烛是不能够用来停电时用了,因而后来家里也备用了应急照明灯。
现在母亲也不怎么用香薰蜡烛了,我也只是在去生活用品店时,偶尔闻到店里的香薰还会怀念。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刚刚去世的杨绛先生曾借译英国诗人兰德的诗写道,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我们终将在荏苒的时光中成长老去,一如一支点燃的蜡烛,慢慢走向无边的黑暗,走向永恒的死亡,而我们这短短的一生,又何尝不能像蜡烛一样,永远明亮,炽热,神采奕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夜幕又降临了,我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一支蜡烛,微醺中燃烧着一整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