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还是试探人心?用生命做实验,该如何选择。

   (注)

   这已经是c市实行克隆合法化法案的第二十三个年头了。

  

  自从二十三年前幸运又不幸地被IHSSSP(International Humanity Science and Social Scurity Programme国际人文科学及社会福利保障计划,以下简称为HIS3计划)建造作为克隆合法化试行区的试验城市以来,几乎每一个定居家庭的新生代都配备了一个由HIS3计划提供资金以获得用来保障其生存的克隆体。克隆体被推荐与本体在同一个环境长大,以保证本体出现重大疾病时克隆体的相关器官发育至同步可用的程度。但为了防止克隆体与本体不可区分,所有政府发放的克隆体被强制注射了脑部发育抑制剂,并在脑部海马区强行植入辩识芯片,并在右耳下方装上监控器,使其无法进入人类活动的公共场合。这让克隆人的脑部受到很大伤害,并且身体也不可被用于换脑,否则植入脑也会因受到发育抑制剂的副作用影响而失去一些基本功能。

  有一些人害怕自己的孩子脑死亡或是身体机能丧失严重需要换脑,则可以花巨款私人购买另一个仅植入芯片的克隆体与孩子一起抚养,否则只能等第一位克隆体死亡时政府发放备用体。虽然政府也规定了每家配备的克隆体不能同时多于两个,但不少心思缜密的人家都会有三到四个克隆体,两个仅用于器官移植,其余和孩子一起玩耍长大。在政府秘密的许可下,一些完整的克隆体也会被卖到不同阶层的人手里,这些克隆体甚至可以接受教育,拥有与正常人一样的正当身份与社会地位。

  而HIS3实验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为了保护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克隆人实验的内容不允许向未成年人透露,只能由政府组织教授。对市外和未成年人宣称的理由都是,通过特殊医学技术提高了多胞胎生产率,只是技术不够成熟,你才是健康的成功产品,而你的兄弟(姐妹)是次品,他们都有先天残疾。

  

  就这样,C市的人民被圈在了巨大的“实验室”里,没有人反抗,因为C市是HIS3建造的实验城市,所有人民都是自愿迁入,所有设施全部由国家补贴,每月还能领到一笔不菲的酬金。

  以下故事都在此背景发生。










(正文)

  我又被吵醒了。

  愤怒地瞪着头顶天花板上泛黄的水渍,明明窗外天色已经透出了妖冶的夜光,却照不亮墙角里反着光的黑黢黢的钟面。愤怒地挣扎着想看清那上面黑乎乎的细针到底写着什么字,半晌无果,但估计也只堪堪睡着了2个小时。

  头顶那个声音又焦躁地响起来,像是有人刻意把凳子脚按在地上生生刮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般的巨声,楼板本来也不怎么厚,这声音就像刮在我的脸骨上,震得我满脑袋都像塞满了鸡皮疙瘩。

  “老公,楼上怎么这么缺德啊。怎么又响了……”老婆也被吵醒了,眼睛都睁不开,就迷迷糊糊地抱怨。

  这样的声音整夜整夜地,已经响了有三天了。每次都要被折磨到一点多钟,等它累了般地消停一会儿,才能小睡那么一会儿,三点多钟又被硬生生从浅眠里扯出来。

  平日里到了这个时候,它也响不了几下了,很快就会伴随着愤怒的斥骂声而砸地终止,再怎么烦躁愤恨也敌不过睡意,我还是会咽下一口恶气静静睡我的觉的。可是今天看起来它不打算停了。

  渐渐这种愤怒淹没了我,使我的睡意波折地被逼退了,反正几次骤然的坐起躺下已经把被窝里的热气给散尽了,我干脆扯过衣服胡乱套上,甩门就上楼去理论了。

  爬到楼上,才发现这声音不仅仅只侵害了我这一位楼下住户的精神,我隔壁不怎么见到的凶脸女人已经气势汹汹站在了那家门口,楼上隔壁的几户都打开了自家探出头来满脸忿然到极致的恶毒相,仿佛想把这家人家抓出来撕成两片啃食的样子。站定一听,在门外这声音都刺耳到令人反胃作呕。

  

  凶脸女人看也没看我,已经凿门似的敲起来,一边紧紧绷着那张凶脸,可怕极了,但此刻看在眼里倒亲切而解恨,我也干脆上前一步狠狠捶起门来,那门弱不经风的,好像马上都要破出几个洞来。

  可是门里无人应答。

  那刮木声好似停顿了一下,就开始发疯地向我们逼近过来,一阵大过一阵,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听见地板开了个洞,然后被狠狠地撕裂开一块,然后那声音近的不能再近了,忽然安静了下来。我迟疑了那么一下,就听到一个巨物直直撞到我面前的门板上,门板都向我贴近了几分,然后又平静下来,接着是不要命一般的撞击声。

  我迟疑地后退了半步,凶脸女人也似乎被唬住了,两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渐渐地,门板开始发出脆弱的折断声,听的没来由地心惊肉跳起来。

  “你们干什么?”

  我猛地一抖,带着僵硬的脖子转过身来,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形站在我背后,满头满身是汗,再加上满脸说不出感觉的笑容,让人内心瘆得慌。

  略微正了正重心再看他,倒感觉不那么可怕了,是个年轻人,长了张标准的小白脸。右耳朵下面,有一颗红痣,想必很招小姑娘往他身上上贴。

  见到他,无名之火又涌上心头,我感觉有无数丑恶又粗哑的言语鲠在我的喉咙口,一张口仿佛就要一骨碌被吐出来。然而他没给我留下这个机会,恶狠狠地瞪了我俩一眼,狠狠把我往旁边一拨,狠狠踹了那门一脚。

  门里登时安静了。

  

  这时候,那凶脸女人忽然扯动了我的袖子。我正心里窝着火,极其愤怒地瞪向她,却看见她天生长得凶恶的脸上有些苍白。

  她偷偷地指了指那个小白脸背后。

  我不解地后退两步,就看见刚刚在我的视觉死角里,那个小白脸的左手里,拎着一把雪亮的菜刀。显然是新买的,但这一看却让我想起了今早在楼底下大垃圾袋子里瞥见的那把同款式的菜刀,只是那一把菜刀的口子,却崩开了好几个口子,上面还勾沾着腥黑的粒子,像是血块又像是肉沫。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是熟睡中的儿子和还为我留着灯的老婆。

  我退缩了。

  不断缓缓地后退着,我恨不能转身就跑下楼去锁上大门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还好,他也没在意我和凶脸女人,他的邻居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都缩回了他们充满愤怒的人头关上了大门。他干脆十分坦荡地掏出钥匙开起了门,而此时我也终于到达了安全通道的门口。不小心触及到门板,门板发出“吱——”的长声,我感到一阵冰寒自上而下爬过我的后背。

  小白脸侧脸回来似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停顿了一下就又回头继续开他的门了,有条不紊的钥匙声一咯噔一咯噔地响着,凶脸女人和我相继进入楼道,把安全门小心缓缓地合上。

  

  在越来越小的门缝里,我看见男人打开了房门,门里一片血红的人形同他绝望的眼神死死盯着外边,视线却没有找到焦点,他的眼神只能越来越绝望空洞。

  

  

  

     再回过神来我已经把大门关闭在身后,一切都恍惚如梦一样,老婆也迷糊地走过来说:“老公,解决了吗?”

  我感觉到背后粘腻一片,缓缓地点头。

  “呼——那就好……”老婆打着哈欠含糊地道,我抬头看看钟,已经四点二十六了。

  我圈住老婆把她转了个面说:“你先去睡吧,我看看儿子。”老婆的发香和柔软的腰肢终于让我有了点真切活着的实感。

  老婆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回去一边支吾着。

  像个孩子一样。

  不由自主地感觉笑爬上嘴角,我摇摇头,轻轻推开儿子的房门。儿子今年三岁,为了不让他吵到他的大学生妈妈,他不久前开始自己睡,而我一直担着照顾他的责任,替老婆起夜看护。

  一开小夜灯,就看见儿子瞪大着眼睛直愣愣盯着我,眼睛里飘着几闪光点,扁扁嘴要哭的样子,显然是吓坏了。心疼得不行,怕他碎了似的抱起来,被窝里另外一个儿子也用一样惹人怜爱的表情缩着,我的眼神从他右耳后那不显眼的一点凸起上划过,转过头不再看他。

  儿子在我怀里终于一抽一抽地哭起来,小手似乎在胡乱挥舞又似乎在指着哪里,我疑惑的抬头环顾,发现就在儿子床的正上方,有一个极小的红点。站上床凑近了看,那是一道缝,不知道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但它现在,是被凝固的血堵住了。再低头一看,儿子枕边赫然有两滴鲜血干涸在被单上头。

  再一次避开那个视线,我其实已经有点心软,已经一边晃着儿子一边犹豫要不要也把另一个儿子抱一抱了。就在这个时候,感到窗边一道黑影猛然略过,然后是重物砸地声,我探出头去,看见地上一摊红色。脑子嗡然一响,略把头缩回来半寸,就看见一把菜刀在眼前直直坠落下去了。

  脖子一凉,脊骨都僵住,我听到怀里的儿子被闷到发不出声音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而我的脖子骨在咔咔地抽动,我连抬头这个动作都做不到,仿佛在从无形的枯手中把自己的脖子拉出来一样急急倒回屋内,我又紧紧关上窗户锁上再拉上窗帘,才劫后余生地摸着脆弱的脖子把儿子露出来,儿子从怀里一出来就又哭了起来,我几乎花了天亮前的所有时间才把他安顿好,而另一个儿子早自己入睡了。

  

  疲惫地回到床上,也没躺上很久,就有警笛声和人群的嘈杂声把我又提拉了起来,我清醒的不可思议,却又恍惚到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几个警察来家里找过我问了几句,虽然最后还是叫我去警局做了笔录,但我真正醒过来是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

  

  在那么多人,那些年轻的警察与满栋我不认识的脸面前,我一个近四十岁、看起来很靠的住男人,居然吓得屎尿横流。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尸体的惨状,几个胆子大的年轻警察是这么偷偷描述的:“手脚像是一堆碎骨肉酱,身上的肉被割的像鱼鳞一样,看了三天都吃不下饭的”,我是没看到,全盖在那层白布里,只是看见渗出来的血肉和不像人的形状;可是,我还看到了,那张和小白脸一模一样的脸。

  

  

  小白脸当然早跑了。警察翻遍了公寓也没找到他,由于这件事情引起的社会关注很广泛,迫于压力只好以“未成年人对于克隆体的虐待”定性。有人开始议论把政府的HIS3计划向未成年人公开的必要性,可小白脸哪里是未成年人;也有人借此旧事重提,开始声声泣血地细数网络与现实暴力对未成年人造成的负面影响,讨伐网络管制,从而引起另一波人对于Z国过度网络管制导致黑暗面不得揭发而越长越黑的抗议,两方天天对掐好不热闹;也有一波动物爱好者,提出了这样一句话,“克隆人虐待者和动物虐待者,他们心里是一样的病态,他们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和别的物种在基因上恰恰地位相同。”虽然这句话里“别的物种”“地位相同”等词被拿出来作为破绽反复针对,但我觉得这件事确实值得重视,也许不会有人知道,也许只有我还记得——尸体的右耳下没有监控器的痕迹。

  虽然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是像是实验室里的一只小白鼠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又能改变什么?我只能选择活得更好,活得更值。

  抱着怀里两个儿子,我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让我的儿子,都拥有正常的人格,他们要一起,以正常人的身份,健康长大。希望他们长大的时候,再也没有克隆人与人类的不同,再也没有把克隆人当做牲畜使用的克隆人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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