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亮背面

窗外天色灰暗，干枯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是风雪的前兆。

一家小饭馆里，长满锈斑的暖气片散发着似有似无的暖意。

老板端来江雪点的汤面，收过钱扭头回到柜台里继续看电视。

江雪吃了两口，把手机打开，没有未读消息。手机屏幕的光亮渐渐熄灭，她的怒火反倒越燃越旺。

“周笠，你这个混蛋，竟然把我甩了！我要让你知道抛弃我的下场！”

“砰”一声门响，老板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桌边已经空无一人。

老板骂骂咧咧地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墙上的电视里正播送新闻——昨日晚间某小区一住户家发生命案，一年轻男子被刀刺死，警方怀疑凶手是死者女友。

江雪走下车，漫天飞雪扑面而来，大雪覆盖下的都市多了一种诗意的美。她却没空欣赏，只觉得头痛，心情愈加烦躁。

一路忍着无法抑制的情绪，她一连按了好几下门铃，漆黑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身后微弱的灯光只显示出他的轮廓。

“江雪，你来了。”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早就猜到她会来。

“哼，你是不想让我来吗？”江雪冷冷一笑，“是啊，你都有新欢了，当然不需要我这个旧爱了。”

“江雪，你误会了……”

男人不疾不徐的解释被江雪打断，“什么误会？误会你会把你们的照片发到网上去吗？以为秒删我就看不见了？”

江雪指着那个男人，狠狠地说：“周笠，我不是你想甩就能甩掉的！我今天来，就是要教训你的。”

她转身走进厨房，从刀架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反身进了客厅，挥刀就刺向灯下的那个男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刀光闪过男人的眼睛。

那一瞬间，江雪以为只要刺中那个人的身体，多刺几刀，就像新闻里那个杀人的女人一样，了结一切，自己也可以解脱了。

水果刀掉在地上，清脆的“叮当”声惊醒了她，手腕上的疼痛让她不禁咧嘴。

“江雪，别闹了。”那个男人平静地看着她，一只手攥紧江雪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

“我没闹！你说过你不嫌弃我的，你说过要陪我到老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江雪嚎啕大哭，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身体几乎躺倒在地上。

男人怕她着凉，想让她坐到沙发上，她却只顾着悲痛，丝毫不配合。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蹲在地上。

“江雪，江雪，你清醒清醒。”男人拍打着她的肩膀，摇晃着她的身体。

“你看看我是谁？”

江雪抽抽搭搭地抬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周笠啊！”

“你再看看！”

江雪揉揉眼睛，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终于停留在清晰的画面。

她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你不是周笠！你是谁？”

面前清秀帅气的脸变为一张成熟严肃的面孔。

那个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你的医生杜寒啊。”

江雪怔怔地看着杜寒，又看看周遭的环境，问道：“杜医生，你怎么在我男朋友的家里？”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江雪瑟缩着摇头，旋即又问道：“我男朋友呢？周笠呢？”

杜寒没说话，只是望着江雪。

江雪自顾着向别处张望，“我男朋友说他在家里等我的。”

“别找了，他死了。”

这一声像晴天霹雳，江雪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冻住了，身体也动弹不得。

“江雪，你杀了他，在昨天。”

江雪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听到这一句，连忙摇头，“不，不可能，他今天还给我打电话说在家里等我呢！”

她掏出手机给杜寒看，杜寒接过手机，翻到通话记录，反举到她面前，“这是昨天晚上的通话记录，这个号码从昨晚之后再也没有和你的手机联系过。”

“不，不可能……”江雪退缩着倚到墙角，“怎么会这样？”

“江雪，你昨天晚上来到这里，先是和周笠吵架，然后拿刀刺死了他。周笠的表妹当时在场，可以作证。”

“不不不，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江雪双手抱头，头摇得像拨浪鼓，“周笠骗我，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

杜寒打开头顶的日光灯，明亮的光线刺得江雪一时间睁不开眼。她睁开眼后却看到客厅正中地板上的大片血迹，靠墙的沙发、餐桌上都溅上暗红色的血痕，在惨白的灯光下分外瘆人。

杜寒指着地上警察勘察现场后画下的白线说：“昨晚周笠的表妹报案后警察已经来勘察过现场，凶器证物也被提取了。小区的摄像头显示你昨夜进出小区的时间和命案时间吻合。你出小区的时候有人看见你浑身是血，表情呆滞。所有这些证据，即使你想不起来，你也会被起诉的。”

江雪的头疼愈加明显，她虚弱地靠在墙上，眼前的血迹逐渐变化成一幅幅画面。

曾经的她和周笠相偎相依，亲密无间。周笠不嫌弃她患有躁狂症，为她遍访名医。江雪梦想去瑞士阿尔卑斯山看雪景，周笠还许诺一定带她去。

出事那天，周笠的表妹出差，顺道来探望周笠。两个人都在外地打拼，聊到兴头上就把合照发到朋友圈，好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近况。

发完照片，周笠就后悔不已，怕江雪看到误会自己，怕刺激到她，毕竟她的情况不同于常人。

他以为很及时地删掉照片就没事了，没想到刚好被江雪看到，激起她的情绪失控，进而引起被报复杀害。

“我想起来了，是我杀了人。”江雪垂头丧气，欲哭无泪，“为什么我会忘记了呢？”

杜寒深思片刻，说道：“人遭受创伤性事件后会出现暂时性失忆。你不愿意记得或想逃避的事情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话音未落，四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最后面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一男一女。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青年，他们走到江雪跟前掏出证件，中年男人说道：“我们是警察，现在怀疑你和昨夜这里的一起杀人案有关，跟我们走吧。”

“老师，谢谢您。要不是您想出这么个主意，不会这么快抓到人。”中年人见江雪被警察带走，赶忙向杜寒致谢，“江雪除了周笠，没有亲人和朋友，她要是躲起来，真的很难找到。”

“我也没想到她真的会回来这里，只是根据她以前的病情来推测。”杜寒皱了皱眉，“她之前情绪崩溃误伤到周笠，也出现过暂时性失忆的状况。她是不愿意面对不堪的自己，又无法控制。”

“唉，可惜挺好的一对儿。”中年人摇摇头，和杜寒一起关门离去。

窗外吹起狂风，风暴卷起雪粒砸到行人和车身上。路灯明明灭灭，光线飘飘摇摇，无力地穿过玻璃窗，映得卧室里有些许光亮。

两张机票静静地躺在桌上，那是去往瑞士的航班。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 043 月亮背面

第五次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