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要整体搬迁了,因为新农村改造,整个村庄需要整体迁徙,年轻点的雀跃,终于可以离开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年老的迷茫,他们不知道,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是否能找到心里的家。
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不舍。离开我的村庄,离开我的老院子已经二十余年,但村庄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缕炊烟,我都记得;老院子里的每一扇窗、每一寸土地,我都热爱。虽然离家在外,但总觉得无论在哪里,老院子都会等你,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孤独的矗立在村庄的一隅,不声不响,不离不弃。
老院子没有一砖一瓦,所有的建筑都是土坯码成,小的时候,村里的大事莫过于谁家要给家里的土坯房浇灌新的泥浆,村里的壮年劳动力都会出动,辛苦大半天,用麦穗和泥土活成的泥巴一层层的覆盖,直到老房子旧貌换新颜,然后全村人都像给老房子庆生一样,聚在一起炖肉吃米糕。每逢谁家翻新,最快活的就是我们这些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在泥巴中打滚、在尘土中嬉戏……
老院子里都是老房子,老房子里都是老物件,随意的拿起一件,年龄都在半百以上。占据房间一隅的红木柜子、摇摆一生的大摆钟,还有因岁月的摩擦一点点消失的手绘墙围,还有那久经风雨却依然结实耐用的手工窗格……每一件本身就是一段故事。
红木柜子上有一把大铜锁,柜子里放着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每逢新年,家里置办了年货,奶奶怕我们贪吃,总会锁到柜子里。多少新年,我们都是在和奶奶斗智斗勇中度过,那一把小小的钥匙,在家里拥有绝对的权威。
挂在墙头半个多世纪的大摆钟,“当当当”的摇摆了一生。记忆中我们总是抢着给停摆的大摆钟紧发条,那把大大的铁钥匙,拧紧了多少旧时光。如今大摆钟还是挂在墙头,但时间却早已凝固,再没有人抢着去紧发条,也没有人关心他遗失的韶光,那些过去的岁月,密密麻麻的沉淀在他的钟摆上,不摇不摆,静默沧桑。
老屋的窗户都是木制的窗格,这在老家并不少见,但难得的是这些图案精致,结构古典的窗格是爷爷一手完成的。如今已79岁高龄的爷爷,是老家方圆百里很有名的木匠,爷爷虽然不识字也没有绘画基础,却能凭着自己的领悟,雕刻出各种美丽的图案,组装成各种经典的造型,除了窗户,家里用了几十年的老炕桌、伺候了几代人的板凳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农具,全部出自爷爷的手笔,不只我家,老家的每一户人家都或多或少的有爷爷亲手做的工具,每一件都是爷爷精心制作,每一件都经久耐用。爷爷当年做的很多木工如今还在发挥自己的余热,而爷爷的背却一天天的弯了,那双曾经辨畸扶正的眼睛已经昏花,耳朵也听不大清了,每次去探望爷爷,总是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像老院子里的那些老物件,在岁月的痕迹中慢慢消磨着时光。
老院子的南边,是一排的凉房和仓库,如今因年久失修,渐渐坍塌。但小的时候,我们姐弟最喜欢的就是爬房顶,一辆坏掉的铁皮推车,倒扣着就变成了便利的梯子,那时候我们最欢爬到屋顶,眺望农耕的大人是否回来;亦或是到了秋天,新打的葵花籽都在房顶晾晒,我们也会一天天的呆在那里帮着翻晒以及捣乱。
老院子即将消失,但那些留在老院子里的记忆,反而渐渐清晰,老院子终将行走在我的生命中,陪伴着我,战胜那些彷徨、那些迷茫。
贺芬15661496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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