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我爱浮世绘。苦海十年为亲卖身的游女的绘姿使我泣。凭倚竹窗茫然看着流水的艺妓的姿态使我喜。卖夜宵面的纸灯寂寞地停留在河边的夜景使我醉。雨夜啼月的杜鹃,阵雨中散落的秋天木叶,落花飘风的钟声,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无常无告无望的,使人无端嗟叹此世只是一梦的,这样的一切东西,于我都是可亲,于我都是可怀。”(永井荷风语)
关乎日本花街柳巷的故事,同履在漫地樱花的巧景,我是未曾有过得遇的。而惆怅的人怀抱无端忧虑的,世界上大抵上是如出一辙的。此世的良辰美景透露得越是诱人,孤独人心里的悲凉就更胜一分。
倒不是踽踽看水岸上演得热闹的戏台,状如痴迷步蹒跚,醉醒后便骂道“尽是些糊弄人的台本,那唱主角的女娃子倘卸了脂粉还知不道是何模样呢!”仰天说罢,却又羞红了脸讪讪遁去了。
我以为“浮生若梦”可是真切的紧,只是每个人竟找不到一片破损的铜镜来照照自己的耳鬓与腮红,便把悲哀的罪过诿过给了世界。
不过这也未可厚非,看这盛景如烟随风碎,于我一人是小伤,于万万千千沦落人岂敢言无大痛楚,不道世间无情,人事孤悲。
又说道月浓风清,但凡自谓悲哀之人,无不有大智慧、有大情味,选一个难熬的苦苦不央夜,或是闲敲棋子落灯花,或是披氅夜游听小池水蚓,若个世外闲人不埋浮尘之下。
凡有哀思者,喟叹之中又现糊涂扮相,在众人之间算得一等高明。嫌这厌那之间,心中早早欣然自得,我谓此世哀鸿遍野,世人不知我野鹤闲云,沾一点秀美就恬然隐匿。
“我悲哀如泣竹,孤单如夜魅。不得未曾得,不见未曾见,设想得见后总会生出琐事,不是倜傥悲哀,是蹙眉真烦恼。”。
所以“凡是无常无告无望”者,皆是“我常我告我望”者也。长夜月落总伤情,问?落花流水春去也,谁人可挡?应不可挡而我哀,哀后人世我仍在,残管断弦三两声,穿衣着裳梦悠悠。
哀世的人不是不爱世,只是爱的方式终于和常人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