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四期主题“等待”
在乌泱乌泱的大学里,除了搬行李的,找宿舍的,就是找报名处的,看起来和赶年集差不多,一样的拥挤、嘈杂,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母亲说,你隔壁宿舍的那个女孩跟咱是老乡。小云寻着母亲说的线索,四方脸、皮肤黝黑、戴眼镜,和自己一样的矮不墩,你我相视一笑,算是打了个照面,从此小云一月是朋友了。
大学四年,小云一月一起去逛街,一起去图书馆占座,一起去微机室刷机时,一起霸占教室的前三排,一起投名同一个教授名下做毕业设计,她们之间的友谊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了。
大学毕业,小云一月在一个单位上班,因为宿舍有限,再加上约束多,当一月向小云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小云一口答应,合租。
一月的男朋友找了辆三轮车,因为是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小云一月来来回回地不知道搬了多少趟。八月的夏天原本就是除了冬青支绷着叶子,其余的都耷拉着脑袋的季节。额头上的汗珠连成了串,两只手里提的不是暖瓶就是被褥,慌慌张张地赶路,生怕拉三轮车的大爷涨价。
小云和一月租的房子,据说是一月男朋友帮忙相看的,他为着一月好,应该不会讹钱。记得房子是在一个老小区,进门穿过叫嚷的小贩,左拐走到没路的地方,最后这个楼栋口就是了。这里的楼外面都有个两米来宽的台子,车技好的,来得晚的就把车怼在台子上,白天这里可不能放车,因着是老小区,老人在一块住了十几年了,大都相识,闲来无事就搬个马扎坐一排。小云一月搬进来的时候太阳落山了,所以老人都散了。
老小区有人气,但是没电梯,幸好大家年轻,就当在宿舍住了。房子是三室一厅,一月住主卧,一来宽敞,二来一月的妹妹就在五里地以外上学,周六周日的来歇歇脚。小云住次卧,有个阳台加持所以和主卧差不多大。客厅在中间,一年四季照不到阳光,幸亏小云一月都有工作,一点电费还是能负担得起,那间次卧在阴面,小云一月又不打算找个人来合租,就放杂物了。
搬家的第一天,除了满身的汗腥味,就是爬楼梯累得小腿的酸痛感,小云一月加一月男朋友三个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厨房里应该有锅仔,但是冰箱里定是啥也没有,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一声,打破了沉寂,接着一月男朋友以庆祝搬家为由,带着小云一月两人去前边街上吃火锅。
火锅底料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土豆,生菜,羊肉卷,呲溜滑,一个一个跑下锅,小云一月聊得不亦乐乎,一月男朋友调制的蘸料,两女孩不是十分讲究的人,所以有的吃就可以了,一大盘的蔬菜,刚刚还支棱着叶子,一个翻滚就淹没在沸腾的火锅里,挑一根蔬菜过一下蘸料,吃得唇齿留香,两人大快朵颐,调皮的蘸料溅在衣服上,大家互相调侃,一顿饭吃到店里其他的桌都散了,如果店里不打烊,估计能扯到天明。
刚刚上班,从学校这个处处都是小年轻的地方,一下子跳进有的工龄比自己年龄大,有的满口胡言的人堆里,实在是头疼得很;再加上自己只停留在课本上的知识,突然看到平时在化验室里摆弄在手里的反应器皿,突然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矗立在自己的眼前,心脏有点突突。在班上是一个人也不认识,别人聊天,自己听喝,俨然就是一个小呆瓜。领导念在自己是新来的,又是个女娃,就安排自己去打扫会议室。会议室是一间小屋,里面的桌子摆放成回形,南头有个投影布,在窗户的前边悬下来,椅子摆放得有些凌乱,椅背上只要是平时背靠不上去的地方,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椅子的踏脚杠上留下一小节鞋印,虽说我们平时在家也打扫卫生,但是化工厂的卫生我还是第一次打扫。会议桌,小云用抹布擦了两遍;椅子,抹布只能对付尘土,对于盐泥,尤其是湿了又干的盐泥,只能用手扣,实在不行就留着吧,说不定多年以后,它就是古董了。二三十个人的会议室,小云愣是打扫了一个小时,但还是害怕被班上的姐姐们指责,被领导说教。
一天的工作在战战兢兢中度过,幸好夏天的天长,回到小窝,洗个热水澡,蜷着腿窝进沙发里,幸好家里就小云一月两个女生,要不然一个长条沙发还招不开呢,两侧的单人沙发,不能近距离地观看“快乐大本营”,更不适合偷吃对方手里的零嘴。“哎,洗苹果去,你吃不?”一月趿拉着鞋,“你给我洗,我就吃;你不给我洗,我就吃你的。”小云耍无赖道。“哎,你说你这么懒,万一没有男朋友,怎么办?”“我没有男朋友,你有啊!”小云准确地接住一月的投射。“小云,让我男朋友给你介绍个呗?”“别,天天看你腻歪,还不行啊,我还想自在几年呢。”
平时只要一月的男朋友不来找她,小云一月基本上就在家吃,两人一起去北边菜市场闲逛,一边打发无聊的时间,一边看小贩的热闹,享受着买一顿菜,逛遍整个菜市场的乐趣,虽然小云一月不会打价,但是小云一月会比价啊,临了摊主念在两人买了一兜菜的情况可能最后的那一棵葱就白送了。一月举着葱:“看,今天又赚了。”“是,得亏了我们家的持家小娘子。”,小云提着菜在前边拨开人群,“一月,别显摆了,一会赶晚市的大爷大妈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没事,你力大无穷,有你开道,谁敢当道。”,一月捋着葱白,食指和拇指一对头,“今天这棵葱值了,估摸着直径得有两厘米,长度吗?葱白过膝盖了,把葱叶捋直了,到腰没问题。”“我的小祖宗,你男朋友找了你,这辈子注定过不穷喽。”小云拽着一月向前挤。
“哎,你是六楼的租户吗?”小云很疑惑,这个阿姨笑不甜的,但自己肯定不认识,基于自己从小受的教育告诉自己要尊敬长辈,所以尽管不解还是吱了一声。“那个小男孩是你男朋友啊,还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啊?”,阿姨提着菜兜子跟在小云左右,她是个妇道人家,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况且见她和小贩打招呼,看来是这个小区的无疑了。“是一月的男朋友”,小云紧走几步,毕竟不怎么相识,她应该不会跟着我了吧。进楼栋口的时候,小云向后瞄了一眼,阿姨走到楼道口,没上台阶,把菜兜子放在地上,左手扶着腰,右手敲打裤腿上的尘土,嘴里还不忘跟台子上摇蒲扇地大爷大妈们扯几句,这下小云是彻底放心了,阿姨是和自己一个楼道的。
在这个小区住了大概一个月了吧,白天小云和一月基本上一起出门上班,当然除了周六周日。退休的大爷大妈们,闲来无事,一个新闻能嚼八百遍,最喜欢看年轻人进进出出,然后讨论一下几楼的,干什么的,几个人,不管你上下班的心情如何,总有一句:“妮来,上班去?”或者是“妮来,下班了?”等着你。小云基本上除了随心情变换的语调不同以外,都是一个字嗯来回应她们。一月属于个性点的,心情好了回一句,心情不好,是连头都懒得抬的人。
这天,小云自己下楼去买日用品,以往都是一月挽着小云的胳膊,一边数落班上的是是非非,一边站在货架前比较一二。今天不同往日,一月的男朋友一大早就来腻歪。原本女孩子来事就属于那种易躁易怒期,所以不打算去货比三家,直接步行去小区的超市买一包,先用着。
“哎,小云,那个小男孩和你们住在一起啊”阿姨烫着卷毛,看着挺时尚的一个人,怎么满口胡言乱语啊。“姨,我跟一月在这住,她男朋友家是在车站那边,就是那片回迁房”,小云听得别扭,但自己是晚辈,总不能直接怼人家吧。
小云在超市门口站定,等里面只有收银的姐姐时,自己才径直走过去拿了一包日用品,付过钱后,跟小姐姐要了一个黑色袋子,把东西仔细包了两层,抱在怀里,开始向回走,只要对面来个人,小云就紧贴冬青丛,好几次差点扎进去。说来也是,以前自己都提前备着,这次居然忘了。还偏巧是白天,如果是晚上就好了。
回到家,除了气喘吁吁就是口渴,冰箱里除了个大白菜堵着门,里面啥也没有,身上除了肚子的绞痛就是胃囊无法收缩的酸味。长条沙发上,一月和男朋友抱着平板刷剧,单人沙发上的盖单铺得跟没有似的,小云原本可以坐下休息片刻,和一月聊会天,奈何从自己开门到现在,一月一直扎在平板里。垃圾桶里可比克的纸盒子、馋嘴猫的饼干袋子、沙土瓜子的皮,塞得满满当当的,估计中午她俩应该不会吃饭了吧。小云打开次卧的门,带上插销,摔进被子里,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昏昏沉沉。
在宿舍的时候,一月会给小云捎红枣糕:“哎,能动吗,平时壮得跟头牛似的,不过现在有点女人的娇弱样了,来本宫赏你的阿胶枣,补充补充能量”。一月一边调侃小云,一边撕开塑料袋,在滚烫的热水里倒几颗枣:“端着,有点烫,不过你还是趁热喝吧,凉了就不起作用了。”
想着想着小云就睡了过去。
最近一月的男朋友几乎天天来签到,害得小云都以为不打卡就要罚钱呢。一月的男朋友非得要买酒,至于什么名字小云没听清楚,“我都说了,我爸妈不喝酒,也不吸烟,就是回家走一趟,至于吗,再说了,你买那么多东西,万一我爸妈不同意,还得退给你,多麻烦”一月在客厅里跟男朋友说道,虽然刻意压低了分贝,但同在一个屋檐下,没有不透风的。“哎呀,我们是奔着结婚谈的,还没见你爸妈呢,别说丧气话。”,一月说不过他,直接关门了,咣的一声,小云知道他们谈崩了。大门卡巴一声,估计她家老梁走了,小云轻轻地推开门,客厅空无一人,主卧里的一月在和爸妈打电话,看来他们好事要将近了。
小云一月租的房子带地下室,这天不知道几楼的阿姨提着兜子,看样子是去赶早市的:“哎,小姑娘,你是六楼的吧,你们三个都住这啊?”,“什么”小云被阿姨问得一面一脸蒙,但是今天姐姐家的小孩去幼儿园报名, 自己得帮衬着看会孩子,没有时间和她们坐大街的人唠嗑。地下室在负一,这是个老小区,所以物业的工作也就那么回事,应急灯报修了一个周了,还是没见好。小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辆越野自行车堵着门,这是谁的车子,这么不长眼,挡着我家地下室的门,小云直接拍了照,决定发到楼道群里,让大家伙评评理。越野车座下盘着一把锁,座位上有两道绿,和一月家老梁的车子有些像,横梁下有个保温杯,细长的保温杯上贴着一张贴画,和一月的是一对。
“小姑娘,你看什么呢,这不是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子的自行车吗,你们又不是没有地下室,干吗三天两头地放在外面,影响交通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通知楼管了,没管教”三楼的这位阿姨,真是阴魂不散,小云把电动车推出来之后,小心翼翼地对照着照片把自行车放在原位。电动车很沉,小云的力气虽大,但是不开电,推上一层楼,还是很费劲的,尤其是今天的小云心不在焉,撅着屁股,右手掌握着把,左手推着座位,一步一步地爬台阶,嘴里还在嘟囔:这是哪个天杀的,设计的地下室不会把坡放缓一点啊,再不行,放在地上也行啊,这算什么,一个个一两公分的台阶是等蚂蚁上树吗?还不如直接设计成和楼上一样十公分的台阶,断了放车子的念想。
楼道外,睡眠少的大爷大妈坐得一窝一窝的,不知道在评论哪家的小伙精神了,还是议论哪个姑娘今天扎面缸子里了,再或者就像现在,当离你近的时候嘁嘁喳喳,当你走远了,开始招呼前边后边的高谈阔论。小云以前没心情听她们唠得前仰后合,现在知道她们可能在叨叨自己,心里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是老乡,是四年的同窗,难道还比不过半道杀出来的老梁吗?从合租开始的第一天,老梁就占了自己的位置,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从别人的口里知道?看来我是时候离开了。”小云回头看了一眼住了两个多月的小区,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无奈。
“什么,你要搬走,小云,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一月拽着小云的手质问她。“我不是要考驾照了吗,驾校离这太远了。”小云抬手把一月的手推开,“不是,前边街上就有驾校,老梁的爸妈还有熟人,可以打个折。”“别了,我已经在那边驾校交了钱。”,小云把阳台上的衣服衣架一股脑儿扔在床上。“什么时候的事,没见你说啊”一月坐在床上,好像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架势。小云沉默了,自己总不能说:“我介意你男朋友在这留宿了,既然偷偷地不告诉自己,肯定有你的理由吧”。
两包衣服,一个洗脸盆,一个暖瓶,外加一书包课本。小云在楼下找了一个三轮车,是个女司机,看着面善,所以找了她。一月坐在客厅里,看着行李一件一件地少,心里委屈极了,小云搬行李的时候,刻意不去看她,毕竟她的抽搐声还有一地的纸卷,都在告诉自己:“一月哭了,哭得很凶”。
一月离职了,小云从同学那里知道的。一月结婚了,一月亲自打电话通知:“小云,我和老梁结婚了,五月一,有空来喝喜酒”。“恭喜你啊,新婚快乐,只不过我姨家姐姐五一结婚,过不去了。”离开出租屋后的第一通电话,小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祝福,一月还有好多人通知,所以说了两句就挂了。
小云结婚了,打电话通知一月来参加婚礼“一月,我结婚了,这月十八请客,来热闹热闹吧”,“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月是预产期,祝福你,新婚快乐”。短短的几句,除了寒暄别无其他。
时隔两年,在一次出差的时候,小云经过那个小区,小区在旧房改造之列,所以楼房外面贴了保温层又刷了漆,暖黄色的墙面给人一种温暖,外挂电梯上蓝色的大玻璃,让你可以180度无死角地环视小区。小区里的广场上各式健身器材应有尽有,估计在楼道口排排坐的景象应该挪窝了。
这些年小云除了谈恋爱就是结婚带孩子,除了忙碌就是贪恋自己的友谊,小云一月可以互相打电话,就是不再扯了,可能时间这个催化剂,还没有反应到极致吧,估计孩子上学请教一月老师问题还有学校不定次数地喊家长应该是个很好的催化剂。
“小云,下午有空到学校来一趟,你儿子又捣蛋了!”,一月老师拨通电话。“好的好的,我给领导请假去。”,小云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恼孩子的不争气,喜的是一月现在经常给自己打电话,偶尔还会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