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载回忆

一  安乡十七年

3 青少年时代

我四岁时就被送到学校读书，由家里请人接送。刚入学不久，日本鬼子进犯安乡，老百姓逃乱躲日本佬，学校停办。日本鬼子来了和飞机来了，我们就躲在棉花地里或湖中船上莲蓬荷叶下。有一次，在湖中船上荷叶下躲日本鬼子，被乘船赶来的“日本佬”发现，只搜刮一些财钱就走了，大家后来估计是假日本鬼子。有几次日本鬼子的飞机低空飞行，用机枪扫射，投炸弹，差点被射中丢命。这些危险的经历，使我后来长期做噩梦，梦中反复重现那情景，影响极为深刻，也萌生了对日本鬼子的仇恨。日本投降后，安乡城关天后宫有一个未走的日本人挑水为生，我和好多人每次看到他，都用小石头打他。其实他是无辜的，也是可怜人。

抗战胜利后复学，我年幼无知贪玩，常常跑到玩把戏的“薛抛皮” 那里看节目，一年级的语文中，“来来来，来上学”读了二年，才走上正轨。小学入读国立湖南省安乡县第一完全小学，一、二年级的教室在观音阁左侧，三年级在天主教堂左边的楼房，四年级在文庙遗址附近南外街东边的民房内，五、六年级在校本部。

校本部在南正街东侧，校门前是一片空地，正对着天后宫后面，校门高大，建筑宏伟，大门顶上是《国立湖南省安乡县第一完全小学》的大字，进入校门，有一个木质大屏风，师生从屏风左右两侧进出，屏风上正面写有国父孙中山先生的“总理遗嘱”，屏风前摆放有鲜花，呈现庄严肃穆之景，反面是蒋中正肖像及题词，教学房全是青瓦木屋， 有二栋平房和二栋二层的楼房，呈回字形布置，中间是操场。操场有旗台和旗杆，经常举行升旗仪式，学生排列整齐，很壮观，操场中有排球场、篮球场，单双杠等，运动器材齐全，布置合理，操场面积不大，但感觉很宽敞。1949 年新中国成立后，只拆除了蒋中正肖像及题词。该校是 1903 年由深柳书院改为高等小学堂而来，新中国成立后又改变校名几次，分别为城新小学、安乡县立城关镇第一完全小学简称一完小、跃进小学、城南小学、现在改为昌颐小学。

难忘的大病和大水。1949 年夏天，我到叔老嗲何养模家玩，他的六太太向氏好意给我桃子吃，回家后不久，肚子痛，上吐下泻，非常不好受。几天滴食未沾，人瘦如骨，病情很重。当时正是涨水时期， 我家住在黉门堤那边，地势低，成为一片汪洋，屋内淹水 1 米多，好在住在阁楼尚未上水。周围都是水，生活很不方便，出行都要租小木船。好不容易请来中医郎中周先生拿脉看病，又费力租船买药。吃药后几天，才开始吃稀饭。那次洪水是 1935 年后，14 年来的最高水位， 大河中常漂流死尸和房屋，我们的房屋就在大河边，非常恐怖，水又在涨，很怕洪水冲走我们的屋子。人生病老天爷涨水，两重危机，信佛的卓婆婆，时时刻刻合手念经，望观音菩萨保佑退灾，并许愿观音菩萨的香火。由于周郎中的中药有特效，服药三天后，开始进食，一周后好转。后来洪水停涨，开始退水。病好水退后，卓婆婆真的带我到观音阁烧香拜佛。其实没有周郎中的高超医术，病不会好，洪水有规律，过峰之后会退水，菩萨保不了。信菩萨完全是心理作用。

1952 年上半年，我在安乡县立城关镇第一完全小学毕业。小学读书阶段正是少儿时期，有些事印象很深。

我目睹了民国时期安乡县的学潮。1947 年在观音阁读书，高年级十几个学生砸观音阁旁边当局的医务室，用棍棒将药柜和装药的瓶瓶罐罐砸得乱七八糟，因为官方医务室侵占了学校教室。同时全体高年级学生，拿着彩旗列队上街游行，反对国民党政府打内战，声势浩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好多。冲击县衙门时，有几个同学被抓，其中包括我叔曾祖父何养模的小儿子何之球，后来全部释放，取得胜利。事后才知道，这些都是由高云霞老师等地下党员策划的。

学习只要努力定会有成绩。我三年级考算术不及格，在试卷上改分数，被家里人发现挨揍，暑假在亲戚精心辅导下，成绩提高很快。小学毕业，顺利考上安乡初级中学。小学毕业证是学校派人送到家，给了来人红包。66 年以后同班的金行荃同学说，只有前三名的毕业证才送到家，没有想到我能够名列前三.

要有名师的教诲，要广交朋友，要自强不息。小学时在何养茂、徐照藩、胡湘声、胡铭先等名师的教诲下，树立了好的学风，为后期的求学奠定了基础，如后来在专业学校成为优秀学生。结识了很多的学友，有的成为终生莫逆之交，如熊文重、金行伟、杜润民、金阁樑等，在学校和社会上，大家相互鼓励，积极进取向上，都为社会作出了一定贡献。要有自强不息的精神，我四年级时，班主任刘老师是中统特务，偏袒有钱有势的官僚之子周同学，虐待其他同学，我打抱不平，反对他，受到他的体罚，被打屁股，我愤而退学，在家自学后，仍然重新考取了原校原班级。

1951 年，学校为了排演白毛女歌剧，动员全校捐赠资金，我也捐了点钱，师生排演的白毛女歌剧在全县公演，影响很大。我参加了很多的社会活动，抗美援朝也有微薄捐献，爱看报纸和听中央电台广播， 常做社会街道宣传，特别是到邮政局订购《儿童时代》、《中国少年报》等报刊阅读，我是安乡县第一人。还购买了很多新书，在同学间传阅， 效果好影响大。像毛泽东著《新民主主义论》、胡乔木著《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奥斯特洛夫斯基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我都购买通读，其中的一些格言还能背诵，如“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对我人生观念的确立起了重要作用，立志一生加入少先队、共青团、共产党三个组织。1951 年加入了少先队，是安乡县最早的少先队员， 并担任中队长。1951 年我和金阁樑曾幼稚地报名去抗美援朝，由于年龄太小被拒收。

我与祖父住在大兴街后，结识了好友曾宪昌、金行伟、余子训、熊泽润、谭振球等人。我们都住得近，年岁相近，性格和爱好相似。常常聚在一起谈古论今，晚上聚会要轮流讲一个古代历史故事，或现代有意义的故事，增加知识，也谈论各自的人生计划和当前的打算。我们13 岁左右，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除读书外，要不怕吃苦，勤力做事，取得一定的经济收入，减轻家庭负担。我们了解到安乡中学食堂，做饭烧稻谷壳，每天使用量大，打米厂在五总，谷壳仓库到安乡中学不远，我们就决定做搬运工作。我们年纪小，个子不高，体重不到一百斤，谷壳轻，每担谷壳百斤以上，装谷壳的框桶大，肩挑起来很吃力，非常辛苦，但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承担这项工作，累了途中就多歇脚几次。我们终于按照约定完成了任务。我们还曾走乡串村，挑过 8 根系，即一担箩筐，每个箩筐有 4 根索子，一担就是二个箩筐 8根索子叫8 根系，箩筐内装针线日用品和糖果、饼干等副食品，在农村叫卖。仅早去晚归行走的路程都在 30 里以上，很辛苦劳累。我和伙伴们分别在不同的乡村，叫卖了相当一段时间。我们还挑土修街道， 每一担土箕发一根签子计量，按签子核算钱款。做搬运工挑谷壳、挑 8 根系叫卖，以及挑土等等赚钱的事，现在是不可想象，但却是我铭记于心的少年勤工往事。

体育锻炼与娱乐活动一些有趣之事。我小学时，身体瘦弱，只能做技巧的体育运动，爱好打乒乓球，与金行伟是老搭档。利用在学校课余时间，在简陋的球桌上，按大家制定的规则，按球艺高低，争打球位，很有乐趣。在校运动还有短跑，跳绳等项目也比较喜爱。在家锻炼身体，有摆一字腿，身体倒立，倒立行走，翻跟头，前后空翻等动作。娱乐活动，有跳房子，和好友打弹子，打土块战，斗蛐蛐，在地下拍纸片翻面，玩弹弓等。为了学拉胡琴，我和曾宪昌，到农村打死大蛇后，现场剥下蛇皮，带回在家里处理好，将蛇皮箍在竹筒上，配好附件，做京胡和二胡。胡琴做好后，有空就练，自享乐趣。我和曾宪昌，金行伟，周裕玉，覃子匡等几个好友，常常拿一杯熟豌豆，比赛吃熟豌豆，速度慢的请客。还在我家做生意放棺材的地方捉迷藏。搞陀螺比赛，看谁的陀螺旋转最久。                                                                                                                                                          2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