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放弃徒劳的挣扎吧,你还是个弟弟。”
“嗯哼?你让我放我就放,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沈棋抬起手,模仿电视上侠客的样子豪爽地抹了一下嘴,缓缓抬起头,正视着这个手提40米长刀的黑衣人。
黑衣人疼惜地看了看手中的刀:“弟弟,我这刀挥出去,”他一脸玩味,“可就收不回来了。”
“我怂你?”沈棋用鼻孔冷哼一声,“来啊。”
“那就不废话了,看招!”话音未落,那人已拎起大刀劈了过来。
尽管沈棋嘴上喊着“放马过来吧”,但身体还是诚实地乱了阵脚。他下意识地只能闭上眼胡乱拿手去挡。
“呵,不自量力的小垃圾。”黑衣人的嘴角已经扬起了胜利的微笑。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已经占了上风。
突然,他的笑容僵在了那里,眼中尽是不可名状的惊讶,他的40米长刀终究是没有落下去,硬生生地顿在了那里。
沈棋拿手挡了一阵儿,渐渐地感觉不对劲,按道理来说,那刀早该劈下来了啊。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黑衣人捂着肚子,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指禅?”
说罢,黑衣人便一头歪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K·O。”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行黄色字体,醒目地挂在黑衣人的正上方。
“这就……赢了?”相比于黑衣人的惊讶,沈棋更是一脸懵逼。他回过神儿来,走过去捡那人身上的掉落物品。
一个黑斗篷,一把长刀,还有一张――黑色小卡片?
什么鬼?
不该有金币经验之类的吗?
经历过短暂的怀疑人生后,沈棋抱起黑斗篷,又伸手去拾那张小卡片。
“沈棋!沈棋!醒醒!”
沈棋感觉到自己额头被人敲了两下,他不情愿地挪了挪身子,“滚蛋,别敲我脑门儿。”
“你确定不起?那我可要走咯。”
沈棋艰难地把眼睛眯开条缝儿。
落日的红光斜斜地射进教室,一切事物都笼罩在一层暖融融的光里。同学们匆忙地抄下黑板上的作业,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恨不得赶快冲出教室。
放学了啊。
沈棋将视线收回眼前,一只少年的手赫然入目。
“给,周末作业。”张宇智把记好作业的纸条扔到他面前,“还睡啊大少爷,真不准备起了?”
“嗯。”沈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本大侠的卡还没捡到手呢,现在离开,岂不前功尽弃?
沈棋心里回应道。
张宇智白了他一眼,认识这么多年,是真拿他睡觉没办法。
“快点起来了。”又推了推他。
“嗯。”
依然没动。
张宇智扶额叹息。
“今天小卖部搞抽奖活动。”张宇智趴在沈棋耳边悄悄道。
完了他又拉着长腔小声补了一句:“你――不――去――吗?”
“嗯?”
沈棋态度立马大转变,他毫不犹豫地睁开眼,双眼中汇聚的都是光芒。他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摔倒,赶紧用手扶了下桌子快速稳定身形,三两下就收拾好了书包,“在哪?走。”
“……”张宇智无话可说。
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不算小,相当于一个小型超市,门口挂着红底黄字的“抽奖”牌子格外醒目,门口的音响还特别应景地放着《好运来》。过来的几乎都是周围学校的学生,店面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
沈棋和张宇智也算是这里的熟客。老板娘给别人兑奖的时候一抬头撇到了他们,大老远地就冲他们使劲招手,喊道:“呦,来玩吗?抽奖。”
人确实有点多,但丝毫不影响他俩的热情。
“走。”张宇智推推沈棋,两人开始在抽奖箱前排长队。
沈棋连抽三张,都是参与奖。
“操。”他最终决定放弃,“不抽了,没劲。”
该轮到后面的张宇智了。
沈棋拍拍他的肩:“加油。”
张宇智竖了个大拇指,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沈棋没再搭理他,径直去了旁边兑奖台,趴在那打量那简陋的,用黑笔潦草的写着“参与奖”的破纸箱。
参与奖,大都是些卡牌类的东西,这个也是让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随机选的,运气好了能选到某些游戏的VIP卡,拿回去冲冲账号升升级,但大多数就只能当个书签,也有些喜欢收集的女生拿来收藏。
“就那个吧,老板,最后那三张。”
沈棋用胳膊撑在透明柜台上,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指向箱子内比较靠右的位置。
――只是觉得中间那张眼熟。
和梦里的一样。
“好嘞,这就给您拿。”老板娘笑眯眯地接过沈棋手中的奖卷,扭着肥胖的腰肢走过去,判断出沈棋指的是哪三张后将卡片抽出来递了过去。
应该算是弥补遗憾的心理吧,竟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它。
“沈棋,来这边!”
听到张宇智的呼唤,沈棋顺手把还没来得及细看的卡片揣进兜里。
“快帮我看看,你觉得白歌会喜欢哪个?”
张宇智望着货架顶端摆放的几个超大毛绒玩偶,一时间犹豫不定。
“大哥,追个女生,至于吗。”沈棋低下头,暼到张宇智手中的奖券,惊讶道:“可以啊兄弟,一等奖啊!”
张宇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就这布朗熊吧,我看好多女生好像都喜欢这个。”
老板娘招呼店员把那个硕大的棕熊取下来后,又细心地照来一块抹布,擦拭掉了包装袋上那一层厚厚的灰。
从张宇智口中听到白歌的名字时,沈棋微微有些晃神。
白歌是沈棋玩的最要好的女同学,没有之一。刚入学的时候其实他俩谁也看不惯谁,后来沈棋的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母亲也承受不住压力一下子病倒。沈棋辍学的几天里,全班只有白歌一个人去看望了他。
沈棋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看见她的惊讶。
那天下午,他静静地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本应该安静的时刻,毫无防备地响起了一个陌生而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他擦了擦哭红的眼眶,从地上站起来,使劲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透过防盗门窗纱看到白歌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白歌怯生生地笑了笑。
白歌站在他父亲的遗像前,郑重地鞠了三个躬。
沈棋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来看他,而且更没想到会是白歌。
过了那段时间后,沈棋才开始主动接近她。仔细想想,白歌人缘好并不是没有理由,性格又好又有才,张宇智喜欢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喜迎周末,特推出抽奖活动,两元一次,没有空奖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震耳欲聋的大喇叭混杂着喜庆的背景音乐,两人好不容易才从嘈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两个少年和一只半人高的大熊玩偶,这样的组合在大街上确实很吸引眼球。
马路对面。
“哎哎,看到没?”银发少年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那人。
那人从臂弯里抬起头,眼前还有点花,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后又戴了上去:“什么?”
银发用下巴指了指:“那个熊。”
眼镜眯了眯眼,总算看清:“哦――靠,老白,那人手气好好啊!”
“是啊。”银发点头认同。
其实他俩原本也是来玩抽奖的,两人下了“血本”好不容易兑出来了50块钱,轮着抽了半个下午结果全是参与奖,硬是凭本事给别人增加了中高等奖的几率。
就这,老板娘心软多送了他们三次也不顶用。
银发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白色大塑料袋,没有说话。
在这儿蹲了快一个下午,腿脚都有些酸麻。
“所以我们还要再去抽吗?可是老白――”眼镜把兜里的衬布都翻了出来,“我已经没钱了,晚饭钱都搭进去了。”
“你是真笨还是假笨?”银发拍了一下眼镜的头,“还没理解我啥意思?”
眼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没有。”
银发忍住想扶额叹息的冲动,耐下心来趴在眼镜耳边小声了几句。眼镜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
“你让我去偷?这不成啊!”他连连摇头,“反正我没干过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银发说:“我啥时候给你说过偷了?咱这光明正大!而且就这一次……”说着,银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先从地上站了起来,用脚踢了踢眼镜,“别蹲着了,走吧。”
“……”眼镜最终还是不情愿地站了起来,“那就这一次啊,说好了。”
看着张宇智抱着那个准备表白用的熊,沈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好在张宇智提前告诉了自己,现在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如果是自己后知后觉他要去给白歌表白的话……
完全可以想象出自己将会有的震惊和愤怒。
啊……好烦。沈棋摇摇头。
思绪飘的太远了,沈棋正好走在人行道内侧,拐弯的时候和人撞了满怀,那人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
“对不起实在是不小心……”沈棋连声道歉,赶紧帮忙收拾,张宇智也把熊放在路边,蹲下来帮忙捡。
那人笑着推了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把东西往袋子里装:“没事儿。”
这些小玩意儿,还真像刚才小超市里的。
“诶哥们儿,”张宇智突发奇想,“你刚是不是也是去玩抽奖的?”
那人漫不经心地答道:“嗯是啊。”
眼镜平顺了一下紧张的内心,确保自己表面看上去很冷静。
两人帮忙收拾完东西,又再次道歉后,继续向前走。
过了一会儿,沈棋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张宇智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总感觉忘了什么――对了张哥,你了熊呢?”
“熊?”张宇智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沈棋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明白,“哦对,差点儿忘了。”
两人掉头往回走。
“不对啊,我记得就靠在这树旁边。”
沈棋提醒道:“是不是记错了,你再好好想想,或者可能之前走的时候就丢了?”
从超市出来时是在手里的,应该不是忘拿,然后撞人、捡东西、道歉……张宇智又认认真真原原本本地把情景在脑子中重过了一遍,内心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还有和那眼镜男那段不走心的对话。
不对。张宇智反应过来,刚才那人是故意的。
完了,被骗了。
两人忽然间都明白了。他们跑起来,从刚才那拐角处拐了回去。突然,沈棋惊叫地指着:“在那儿!”
一个染着银发的男生,骑在一辆破旧的黑色电动车上,停在路边像是等人的样子,半人高的布朗熊就坐在他前方的脚踏板上。
只见刚刚那个眼镜男刚好跑到车前,提着一大兜东西干净利落地跨上后座。
“老白,走!”眼镜男一拍银发的背,银发直接将加速拧到了底,两人绝尘而去。
“操!!这都偷?”张宇智对着快速远去的背影,狠狠地比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