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依旧未跟我说一句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其实不过那么点时间。
而我感到彻骨的孤独。这似乎说不过去。明明是我仅因一点心理不平衡就朝她大吼大叫让她伤心失望。可感到愈加孤独的却是我这个始作俑者,像是被人抛弃在半途的荒野。整个上午我的胃都在反酸,脸上呈现令自己畏惧的白。但我知道我不会呕吐出任何东西。我知道这是我屡次因自己的自私伤害她而理所当然应得的报应。
所以我也未出一次声。甚至没有用手支撑着身子。一个上午我笔直地坐在电脑前塞着耳机,心甘情愿接受一切。我现在已经渐渐不再害怕自然界的因果奖罚。该遭雷劈时就得遭雷劈,你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躲。你的所作所为上帝看得一清二楚。反过来想一下,世界永远不可能依着你的意愿以你为中心。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就放火,想有意无意伤害别人就伤害别人——永远没有这种道理。对你所做的一切,好事得到好报,坏事付出代价。缺乏道德的事你每做一件上帝都帮你记着账。如果害怕报应,那么就要从心底里检查反省自己。但这一次的帐单一定得顺从地接受。
我是这样想的。因为我这几年做的坏事越来越多,当然得到的报应也愈加严重。但自然而然习惯了麻痹了却并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自己亦感觉累,想早点还清所有的债。可是我直至现在还是避免不了一路欠债的事情。事实上,是真的觉得累。纵然自己也觉得自己是龌龊应得。
上午看空间看到诸写的关于我的文章。我的泪腺意外地在冰封几个月后解冻。曾经一次次,他们,她们,都亲口跟我说。亲爱的解,为什么我们那么相似。为什么。其实我也想问这个问题,纵使没有人前来解答。同样的,也没有人能真正为彼此治疗。因为这种事情我尝试过,结果是两败俱伤。自那以后我也越来越不敢答应别人的什么类似天长地久的诺言——我从来无法坚持到最后——更不用说去主动提出。每个人都有旧的新的伤口,都会时时发作;但每个人其实都是孤独,每个人都会有累得爬不起来的那天,都会轻易地把曾经向对方许下的山盟海誓一巴掌拍掉。所以亲爱的朋友,世上就是有如此讽刺的事情。那些会得出这种不伦不类的理论的人,他们的存在其实是一种更大的讽刺。
原谅我。亲爱的诸。同你一样,我必须先信任这个世界——直到有一天我听见那些许诺不再觉得浑身抽筋为止。
下午三点的时候出门。往包里塞了相机,MP3,笔,几张零碎的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购来一直未拆封的文艺小说。塞完这些东西,去洗手间画轻淡的眼线。
最后顺手拿了被我乱丢在茶几上的银镯子戴在右手上。从橱里取出庞大的雨衣。看了两秒钟镜子里的自己。取钥匙。左手带门。
母亲尚在阳台看书。
这种描写很奇怪。似是要独自出远门前的最后留恋。而事实上我的心里真的有如此错觉。像是初二那年假期因为不想参加游泳培训而临时决定的离家出走。我记起那时我同样带了现在包里的这几样东西,只是又多加了些充饥用的饼干。那个因极度厌恶游泳而激发了心理矛盾的夏天,我正式成为一个不安分的孩子,每一次理由微薄的出走都会给我带来硕大的欢喜和振奋。如今我依然常常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个一直在蜕变却愈来愈苍白的个体,那个会在中考前最后一个星期大肆出逃的黯淡的身影,那个其实弱不经风的执拗的傻子。很多很多看似变幻莫测的影子,在我纠结不清正欲放弃回想的时候,它们总是突然集中在一起。
那个其实一直未变的自己。
这个懒散的小城市已经下了连续几天的雨。其实甚是喜欢这种天气。充满安分秩序的美感,能带来许多优雅的灵感让自己放纵。
是的。令我畏惧的放纵。此刻却又极度地渴望。
我应该说我是因为又爱上了一个半陌生的人才再一次地跌入这陷阱里的么?我是应该大声地宣布自己根本没打算要这脸皮呢,还是应该就此打住?
突然又觉得甚是讽刺。生活。人。人与人之间肤浅的一知半解的纠缠。无处安放的那一屁股债。
我接着说。我本想去X街买个新的便宜一点的但不能太便宜的打火机。我把车停好然后穿着拖地的雨衣在X街来来回回地走。进了几家有卖打火机的专柜的店,发现钱夹里的钱总是不够支付自己比较满意的,而那些能够买下的自己看了又不满意。走出这条街上最后一家店门的时候,我终于暂时决定如果要抽烟的话还是先用一块钱的那种机子凑合算了。本来就都是形式。
于是又转身去F街那家隐蔽的小店准备随便买包烟来抽。那家杂货店隐藏在F街的里头,无意中找到的,凉烟品种比较多。我还依稀记得店主手臂上有点模糊了的龙。去年那段时间频频地去那里买各种各样包装精致的烟,我故意把那该死的童稚的声音压低,但那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还是能准确地猜出我的年龄。但他没有一次阻止和警告我,他甚至友善地教我如何往那只该死的打火机里灌气。我只是觉得那老头子不可怕。没什么好怕的。我不知道我说这些话是不是有点失去理智。但你要知道我的理智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眷顾我。这是真的。
当想完这些也发现自己快到F街时。
突然间。觉得很空虚。似是上了理想中的天堂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其实我也清楚那里势必空空如也。但这跟亲眼看见天堂的虚无又是两回事。我想起他们的话。他们对我说,你总是欺骗自己,那是没有意义的。是。我清楚。可是我还是需要天堂。尽管那只是一种华丽的形式。
而往往。在形式也无法满足自己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真正的空虚。
雨看来一直不会停。
四点多开始。独自呆坐在这小小的咖吧的角落。因为想从这个角度拍一些雨天的照片,所以不得不坐上这要命的秋千式的座位。十分钟内摇摇晃晃地把给自己点的食物一扫而空,之后的一个半小时拿出纸笔快速地记了些东西。主要是当时吧里放的音乐。一首一首放下来竟全是俗得要死的流行组合的歌曲。后来大概放了一首<无声仿有声>。小学的时候很喜欢的谢霆锋的粤语歌。那些年他颓靡不羁,那些年他放任叛逆,那些年他是那么特立独行。朴实的人们看不惯他。当他成长后蜕变后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一个担起了家庭和社会责任的优秀男人。人们开始喜欢他的一切。只是我却再也没有喜欢他。我曾经喜欢过他的一切,他对王菲的疯狂追求,他在电影里抽完的那半包烟,他的眼神他的手指……包括他去坐牢那事,我也觉得那对他不是一种贬低。可是他就这样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人了。他不能再张扬他的性格,挥霍他的青春,不能再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只能选择那并不幸福的婚姻。我只是想问。那些我爱的一切还在么。
在哪里呢。他已经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了。
他的歌放完,店里又开始放呕心的大众情歌。我索性戴上了自己的耳机。看得出店里的服务生已经有些不耐烦,在周围一圈圈像驴推磨一样地走。是想让我腾出位子来么。如果我不让那你怎么办呢。
那你只有继续驴推磨一样地走。
恩。隐形眼镜戴得右眼剧痛。睁不开。我于是闭着一只眼睛继续快速地写字。
今天我在SongTaste里听到这首莫文蔚的
。很好听的歌。让人怀念从前的美好与挣扎。我喜欢这个女歌手,她那知性的声音其实更适合唱感伤一点的歌。可惜的是市场不允许。
更可惜的是今天下午我有意问某个人是否喜欢莫文蔚,某个人竟然说他不喜欢声音不甜美的女歌手。我的冷汗顿时倾盆而来无法收拾。
恩。下面这一段写给那个姓某名个人的人。
Mr.Sapling。
我在这里坐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甚是喜欢在这样的阴雨天身处于一个陌生的角落。拍了些街面的照片。黑白的那几张,自己很喜欢。
我整整一个半小时飞快地写字直到草得自己看不出。只想在天黑之前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多么好的环境。没有打扰没有纠纷,也没有缠人的胡乱的思绪——如果说有,那也顶多是在听到一句伤感的歌词时想起了你,以及其他。
有的时候我会由衷地盼望自己如此这般的恬静。像这个没有多少人的咖啡吧一样。充满安静的力量。
但我大多时候只是希望自己能尽快好起来。哪怕我的心暂时不能安分。只要让我感觉到充实和留恋,这日子没什么不好的。我都可以满足。
恩。就这样。
这是此刻想写给某个人的。因为现在已经十二点出头。大家都困了。只有我还在精神振奋。
所以我想,该结束这没完没了没头没尾没有主题的记录了。坦白说,开头写的时候我还是我;但现在属于我的魂已经飞走了。
但我现在至少没有一点不快乐。我想感谢我亲爱的灵感。谢谢它。
也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完整地观看完这一大堆没有头绪的东西。
(于零八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