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胭脂不安地躺在顾城的怀抱里,顾城的双臂缠绕在胭脂的颈项间,胭脂十指深陷在顾城的肌肤里,心里的痛和幸福越深,手指也越陷越深。顾城一把推开胭脂,甩着膀子说:你弄疼我了。
胭脂仰起深不可测的眸子,深情地问: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吗?说你爱我!
顾城惊恐地转身就逃,胭脂拼命地追,胭脂以为以一己之力可以一直追到天荒地老,没想到顾城突然消失了,胭脂竭力地嘶吼:回来,回来,回来。
爱人把胭脂晃醒,给她倒了杯水,说:又做噩梦了?
胭脂温吞地应付,沉浸在这个被困扰了七年的梦里。
胭脂
胭脂有一个美好的灵魂和躯壳,柳叶弯眉、新月明眸、身材玲珑有致。因为父母工作较忙,无暇照料,三毛和张爱玲成了她的精神照料者,长至腰间的卷发,一袭麻衣,指尖、手腕、颈项和耳垂叮叮当当的银饰衬托出这个纯净且饥渴的灵魂。
胭脂是一个情感上无所攀附的女子,行走与世间,就像一个身背行李,裹着毛毯,指尖夹着香烟,到处流浪的孩子。和爱人的婚姻,对胭脂来说,形式重于意义。外界看来,胭脂过着无缺且优渥的生活,只有胭脂自己知道心里有个缺口是爱人无法填补的。
胭脂心里的缺口需要一个男人的包容、体量和呵护才能溶解,而爱人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大男孩。胭脂尝试把爱人放进这个缺口里,原本不大的缺口因为太努力地要爱而不得,反而逐渐溃烂扩散。
爱人被胭脂驱逐出了心里,胭脂以为自己会孤独地守着这个缺口在红尘中流浪,直到有一天,在一个异常喧嚣的饭局碰到了顾城。
顾城
顾城是胭脂单位里新上任的领导,在欢迎晚宴上,单位各色人等逐一敬酒,溢美之词听的胭脂有些油腻,淡淡地敬酒,悄悄地走到包厢的阳台上大口呼吸。
“原来你也不喜欢这种场合!”,顾城和胭脂打招呼,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可是顾城明白,胭脂听到了。
在他人的眼中,顾城是政界的一颗新星,顺风顺水地提拔,兢兢业业地工作。因为妻子身居要位,他有一种被拖行的感觉,有时候他更愿意在一个单位踏踏实实地做事情,而不是妻子耳提面授地教他如何上位。
在顾城的眼里,胭脂是环境中的一股清流,不攀附、不奉承,倔强地绽放自己的美。顾城喜欢上了这个美好的女子,和胭脂在一起,他可以放下所有的贪念、欲望,自顾地听胭脂聊她的书、她的花、她的小曲儿。
我要你爱我
胭脂每次仰起脸庞问顾城:你爱我吗?
顾城总是不置可否地说:和你在一起还不能说明一切吗?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可是胭脂就是这样心思纯粹的女子,太需要顾城的那句笃定的回答来填补心里的缺口。胭脂逼问的次数多了,顾城竟开始闪躲,开始拿家庭、事业、声誉、责任等等一切来提醒胭脂不可太过沉迷。
可是胭脂已经在这片情欲的汪洋大海里独自泛舟,她使出平生所有的力量拼命摇舟,她想看看在顾城的心海里到底有没有她。
胭脂一摇就是七年,顾城语焉不详地遮遮掩掩也是七年。
在胭脂沉溺于顾城是不是真的爱她,会爱她多久的当口,有同事向她耳语:顾城被处分了,和别的女人有染。
胭脂震惊地发不出声音,同事说:不敢相信吧!那么一本正经的男人,满嘴仁义道德、冠冕堂皇,私底下还是蝇营狗苟。
胭脂强迫自己平复下来,淡淡地打听。原来,顾城和一个做生意的女人有染,被人家老公举报了。
胭脂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何方神圣,自己拼尽全力去爱的男人居然还有其他女人。胭脂远远地看着那个略有老态、身形臃肿的女人,怎么都不明白:自己还不够好吗?自己自己拼尽全力的爱还不能独占他的心吗?
胭脂想知道原委,约顾城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茶社。照例,胭脂点了一壶苦菊,以前她偏爱甘苦交织的味道,就像她对顾城爱的滋味;今天,胭脂破例加了一颗冰糖,听说吃甜食心就不冷了。
胭脂仰着脸庞,痴痴地问:顾城,这么多年了,我想知道答案,你爱我吗?
顾城苦笑着说:你肯定知道我背处分的事情,七年了,如果不爱,我们早就不能在一起了。你是那么美好的女人,你给我全部的爱,你的爱太重太沉,是我承担不起的。
胭脂恨恨地说:所以,你就自我糟践,找了那样的女人吗?
顾城说:谈不上糟践二字,和她在一起,不用谈情,她很简单,只是寻求身体上的安慰,我们彼此有个轻松的氛围,没有其他的。官场的阿谀奉承、迎来送往中我被迫成为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甚至有些看不起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害怕自己被另外一种欲望拖拽、淹没、不得脱身,所以我选择轻松的慰藉。
胭脂问:那我呢?我该怎么办?这个时候你不会又搬出那套大道理来压我吧?
顾城说:你能抛夫弃子、舍弃事业、自毁前途和声誉和我在一起吗?你还愿意吗?说实话,我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在外,我披着好看的皮囊钻营名利;在内,我不堪承受你的深情,再如何承担你被毁的风险?对不起,这些年,你的情、你的意太重、太浓了,浓到我觉察到自己深陷其中时,拔腿就逃,慌不择路。
胭脂这才明白,顾城需要的只是身体的欢愉和轻松,而胭脂需要的是浓到化不开的爱。七年的感情空付他人,分别的时候,胭脂想说些什么,喉头被不知所踪的情绪撕扯,竟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