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春江水
唐代开元二十五年,恩公张九龄罢相,奸臣李林甫上位。三十五岁的王维在长安待不下去了,于是长途跋涉来到边城凉州任河西节度府判官。当时的凉州,大唐和来自青藏高原的吐蕃常年争战。战争年代的官,想来也不好当,别说建功立业,性命不保也有可能。眼看前途无望且有性命之虞,大诗人心情肯定郁闷极了。这年春天,王维听说凉州城外莲花山赛田神活动很热闹,那就出去散散心吧!韩愈写的《赛 神》(游城南之一)有“麦苗含遂桑生葚,共向田头乐社神”一句,表明唐代赛田神、祈丰年活动是在小麦即将抽穗时举行,所以出游的这天大概是农历五月十三日。王维游了一天,心情很爽。诗人嘛,高兴了自然会写点什么。就像今天五月十三游庙会,人们惊奇凉州那来这么多神婆子一样,一千二百多年前凉州城南莲花山的神婆子们给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大唐凉州神婆子的风韵因大诗人的妙笔而留存于今日,今使我们今天得以一睹其芳容。
他写的这首诗叫《凉州郊外游望》:“野老才三户,边村少四邻。婆娑依里社,箫鼓赛田神。洒酒浇刍狗,焚香拜木人。女巫纷屡舞,罗袜自生尘。”
王诗人笔下的边城凉州因为战争人烟稀少,盛唐时代“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时代不见了踪影。郊野的农家不多几户,庄子很少四邻。凉州城郊正在进行祭祀田神的仪式。有人吹箫,有人击鼓:看这音乐,档次绝对不低。这场庄重的祭祀仪式的主角一定是那个女巫,我们姑且称之为凉州“神婆子”。当然发生在千年前的事我们不好再找其它材料考证,只能看王维怎么写。那个“神婆子”在土地庙前的树下婆娑起舞。人们把洒酒浇在草扎的狗上,燃起香拜向木偶神人。“神婆子”屡次纷然起舞,罗袜轻扬雾似的芳尘。千年以后类似的场景依然存在,每逢初一、十五,凉州各大寺庙前,“神婆子”们联袂起舞一定是最引人注目风景。
女巫是祭祀田神时的女官,王维笔下的凉州“神婆子”社会地位肯定不低,绝对不是干年后每逢初一十五庙会上跳上半天,喊哑了嗓子,算卦療病挣几个小钱的那种。“神婆子”婆娑起舞,罗袜生尘。王维笔下的凉州“神婆子”,衣着华丽,舞姿轻盈。尽管尘土飞扬,神婆子那双灵动的脚还是搅乱了诗人的心,不然诗人为什么重点写舞者的脚呢?三国时曹植《洛神赋》写洛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是说洛神迈着轻盈的细碎小步走在水面上,若隐若现,姿态优美。二十一岁就考中进士,饱读诗书的王维借用曹植诗中的句子,那一定是神婆的美貌击中了诗人的心。各位,这里我斗胆推测一下,诗人一定对美丽妖娆的凉州神婆子动心了!自东汉至隋唐几百年来河西走廊是少数民族的天下,文化习俗一定异于中原。来自中原地区的小伙怎么能抵挡住充满异域风情,且能歌善舞,风情万种的凉州神婆子的诱惑呢?何况离家那么远,娇妻不在身边。呵呵,露馅了吧?这诗分明就是大才子王维的凉州艳遇记啊!在那个社会风气十分开放的时代发生个艳遇、出轨之类的事绝对是个大概率事件。我们看看敦煌莫高窟飞天壁画,想想武则天公开纳男宠便明白了。当然了王维有没有凉州艳遇我们不得而知,但大唐凉州神婆子,一定是美丽的,能歌善舞的。要是在今天,一定是中国传媒大学表演系的漂亮女生才能担此重任。
王维笔下的凉州神婆子,一定还是一位美丽的心理医生。虽然诗人没有描写那个女巫療病的场景,但决不能说她没有做。自古巫医不分,原古时期掌管占卦、祭祀的巫也同时承担医的职责。最熟悉的证据是唐代韩愈写的《师说》中“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的句子。这说明那个时代巫医还是不分,烧纸焚香療病仍然医生们治病的重要方法。直到今天,凉州神婆子还在传承着几千年不变的禳灾療病的古老职业。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巫医们療病的社会职责渐渐弱化并终将消失,但凉州神婆子的存在一定会让社会学家看到了古代医生的影子。试想,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烧纸焚香療病即使真起不到治病的作用,但也给病者及其亲人带来多少心理安慰呢!即使现代社会,医学也不能包治百病,在医治无望的时候,如果有某种形式,给病者以心理安慰也未尝不可。这或许也是凉州神婆子直到今天仍有市场的原因吧。这样看来,唐代凉州神婆子不仅是美丽的歌者、舞者,还是出色的心理医生!
历史上莲花山寺规模宏大,千年古刹在那场史无前列的文化浩劫中仅剩残垣破壁。现在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莲花山寺庙会的热闹与喧嚣丝毫不减当年。跨越干年,每年五月十三日,依旧是凉州神婆子的胜会。那神婆子载歌载舞,尘土飞扬的场景仍然年年上演,只是少了一份美丽与优雅,少了一份庄重与神圣。我不知道这首曾经倩丽的文化风情线在千年历史长河中究竟因为什么而遭受到了严重的摧残,我只看到了凉州神婆子变了样!
时间仍然流逝,文化依旧传承。唯愿干年之后熠熠生辉的东西经历史长河的磨砺不要变成不忍直视的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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