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风带槐花香拂面而过,思绪就回到记忆中的故乡。在故乡老屋的槐树下,默默伫立着盼我回家的亲娘。
没有围墙的老屋,母亲用槐树枝扎成了一道篱笆墙,虽不精致,却圈住了在院子里领着十几只小鸡啄食的老母鸡一家,它们唧唧喳喳地跑着、乐着,一会儿围在母亲旁边,一会儿又散开去自顾自地啄食。
母亲在一株老犁树和槐树之间,系上一根绳子,将洗干净的被单及衣服搭在绳子上晾晒,压弯了的绳子,中间撑起根木杈,才免得刚洗净的衣服耷拉在地上。
我们姊妹几个放学后嬉闹着跑回了家,母亲做好了饭菜等候着。我们看着白花花的面条和油泼过的灰灰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母亲看着孩子们憨憨的吃相,脸上漾出笑意,她的眼角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深深期盼。
岁月伴着风雨,我们像那棵槐树一样一天天长大。春天嫩嫩的槐树芽,母亲变着法儿给我们做成各种吃的,来给我们解馋;初夏,槐花更是我们离不开的食物,或蒸、或煮了凉拌,都是我们填饱肚子的食物。
看着我们快乐地成长,母亲微笑着战胜了一切疲劳。岁月如诗,它带走了我们的童年,带来了母亲的希望。槐树一年年增加着年轮。到如今,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月渐粗壮。母亲的故事在槐树下不断地演绎着。
一盘圆月悬挂在这高大的槐树稍上,斑驳的月光穿过枝叶,洒在母亲慈祥的面庞上。母亲坐在槐树下向我讲着做人的道理。"天道酬勤,没有吃不完的苦,只有走不完的路,踏踏实走路,方方正正做人"。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地讲着,我在母亲的剥玉米声中酣然睡去。母亲像那轮圆月,守护着我的梦。
公鸡的打鸣声惊醒了酣睡的我,一睁眼,猛然间看到母亲疲惫的面庞。她两眼眯成了一道缝,高举着双手,借着昏暗的灯光,努力地探着身子,想把右手的棉线穿进左手小小的针眼里。母亲正在为我赶做着布鞋!我忽然间发现,岁月已无情染白了母亲的双鬓,生活的艰辛已在母亲额头刻下几迹深深的皱纹。我不由一惊,母亲已不再年轻!我赶紧将头缩进被窝里,眼眶已经湿润,心头顿生小小的心愿,不能再让母亲过苦日子了。
于是,我嚷嚷着不再上学。穿着母亲赶制的布鞋,走出了山村,走向了城市。建筑工地上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家乡老屋的槐树下,留下了满头白发的母亲一人。她默默地伫立着,守望着!
流年似水,岁月如风。老屋们槐树下,母亲孤零零地守望了二十多年!如今白发苍苍,耳聋眼花,反应迟钝,步履蹒跚,那黝黑和满是皱纹的额头,记录着岁月的痕之迹。然而,我没在乎母亲的孤独,没在乎母亲的眼泪,也没在乎母亲的痛苦,更没在乎母亲蜷缩在老槐树下的喘息和哀伤。母亲那种难言的痛楚和致命的哀伤来自内心深处。
我整天忙碌在城市的大街上,为了能拥有好的房子,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却忘记了我当初的心愿,疏忽了仍在老槐树下守望的母亲。难道非要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一次次重演?的确,没有比漠视更无情的伤害,我为自已而羞愧,我为历史而痛苦,我为母亲而悲伤。
一声春雷,万物复苏。灵动的山鸟跃上了老屋槐树的枝头,演奏着春天的乐章。在老屋的槐树下,白发苍苍的母亲正抱着她的孙子仰望天空,讲述着过去的故事。老屋的那棵槐树又悄悄长出了新芽,抽出了新枝。
时光啊,你能否慢点,再慢点!让我多陪母亲享受这美好的晚年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