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台滑板车有特价吗？”

这是她第四次过来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开始不耐烦了，一脸嫌弃的大声说:“没有！”

她看了又看手里的儿童滑板车，转过头对她的两个孩子——一个10岁左右的留着短发的女孩子和一个留平头的小男孩一脸无奈地说，不够钱，下次再买吧！

说着又把滑板车放回原处去了。两个孩子一直不肯走，叫嚷着执意要她妈妈给他们买一台。

最后，她妈妈可能觉得丢脸，抛下他们也不管了，自顾自地走出了商场。

嗯，果然是亲妈。

我在一旁看着那男孩子委屈的眼神，突然竟开始对自己不太友好的态度感到有点抱歉。

小时候，我也曾这样央求爸爸在书店给我买一个电子游戏机，但是爸爸就是不同意，回家后一直哭闹，心里憋屈了一整天。

那一刻，我能体会到小男孩心情有多么失落。

不过，我也只能叹息一声，毕竟我只是商场里一个售货员，没办法给他们提供优惠，希望下次她妈妈能有能力满足他们拥有一台滑板车的心愿。

后来，那两个孩子经常跑到商场里，趁着玩具区没人看管的时候，经常把滑板车拿来玩，还把玩具车的包装拆开搞得乱七八糟，我去仓库搬货刚好路过看到了，还没等我走近，他们两个已经一溜烟跑了。

不用说，他们自然是知道自己捣乱的行为怕被人抓到，心虚而逃跑。

以前也抓到过一对差不多六七岁的兄弟，把好几个乐高积木的盒子拆掉，将里面带塑料袋包装的零碎积木组件给偷走了，然后把盒子丢在了货架底下，要不是我打扫卫生眼尖往底下留意，都没发现这些“小偷”的“杰作”。

刚开始没能抓住他们，后来因为被盗窃太多了经理特意嘱咐我们重点把守，可是没用，那些乐高积木依然还是被以同样的方式偷走。因为偷得太厉害了，经理不得不调取监控记录，经过排查，终于锁定目标。不过由于监控设备太过老旧，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确定是两个六七岁的小孩，以及确定他们的身高和大概长相。

根据这些线索，我们重点遵守，里应外合，经理负责在办公室里面紧盯监控录像，我们几个员工身上带着手机，分别分布商场各个角落，随时等候经理发现作案目标时发出通知，一举将他们抓获。

后来，终于在一个星期天下午把那对“小偷兄弟”当场抓获。

经过一番审问，得知此前丢失的玩具大部分都是他们偷的。鉴于金额数目比较多，经理让两兄弟中的哥哥回家去带他们的父母过来处理此事。

我当时在场，看到他们的妈妈过来后，先是跟经理道歉，然后直接伸出手用力的朝着两兄弟的脸一顿猛烈抽打，那力度之大，当即给我们吓了一大跳，好像她正着打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仇人一样的毫不留情。

兄弟俩在被连续抽了十多个巴掌后，哭的稀里哗啦那叫一个惨，但是她们妈妈还是丝毫没有停下。

经理见状不得不伸手制止了她，本来想着让她赔钱的，见到这场面只能转变了想法，只让她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管教，并要她保证她的两个孩子以后绝对不会再在商场有盗窃行为，否则会报警直接交给警方处理。

从那以后，我没再看到那对兄弟在商场出现过，但是他们被他们的妈妈猛扇脸的情景却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对“小偷”姐弟跟他们年纪相仿，所以一下子让我想起这件事来。

我轻叹一口气，把思绪拉回，一边在心里暗自希望他们不要像那对兄弟一样小小年纪不学好地当了小偷，一边忍住气愤，把他们搞乱的所有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虽然心里对他们的破坏抱怨，但也庆幸他们只是弄乱而没有偷窃，故而想着网开一面不计较此事。

只可惜，事实偏偏事与愿违，他们却终究还是成了小偷。

那天我刚去交接班打卡，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他们姐弟俩被一个中年男子领着站在经理面前接受盘问，眼前这这类似的场景一下就让我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一打听便知道他们是因为盗窃玩具和食品被抓到了，之前那些被盗窃的昂贵的乐高积木有一部分就是他们偷去的。

那个中年男子正是他们的爸爸，四十岁左右年纪的样子，看上去一脸倦态，表情凝滞，面对孩子们犯的错感觉内心毫无波澜似的，只说了孩子不懂事等类似的话轻描淡写推辞搪塞了过去。

这对姐弟的爸爸跟上次那对兄弟的妈妈，在面对同样这种孩子犯错的情况下所反应出的截然不同的态度和做法，一时间让我错愕和困惑。

无奈，经理最后没要他们赔钱也只是警告让他们下不为例。

后来，我还打听到，他们妈妈因为嫌弃她丈夫挣钱少不够养家，受不了清贫的生活而抛夫弃子一个人离开了家杳无音讯。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似乎明白他们的爸爸为何当时那么漠然的原因了——妻子走掉了，原本完整的家残破了，哀莫大于心死，他应该对生活感到无望了，麻木了。

唉，想到这姐弟俩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在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在父母的教育里健康成长的重要时期，却因家庭破裂缺失教导误入歧途，我不知道该怪他们的妈妈冷血无情，还是该怪他们的爸爸颓废无能……

所以，到底是谁的错呢？

02

后来很长时间，都没再在商场里见到这对姐弟出现。

直到有一次，商场里搞节日促销活动，我跟一个同事去附近的村子发海报，好巧不巧刚好发到他们家，才又一次见到他们。

那时是下午，他们爸爸应该去上班了，只有他们两个在家里看电视，他们家在一条坡道的巷子边，除了他们家，周围的破旧红砖房子好像几乎都是房门紧闭，不见有人居住的痕迹。他们家的门虚掩着，我悄悄地走近门口，听到了电视机播放的声音，他们估计在看动画片并没发现我，门口两边散乱地堆放着一些啤酒瓶子。我往他们家破旧的窗口上望去，内边的房子里除了老旧的电视机发出微弱的光线其他的地方一片黝黑，我没多做停留，在门把手塞了张海报就匆匆离开了。

记得当时他家门前走廊好像刚刚重新铺了水泥还没完全干，我走的时候才发现在上面留下了我一排浅浅的脚印。而其他的地板都是坑坑洼洼的，有些还长了青苔。门口对面堆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木柴……

后来我想，面对如此拮据的条件，他们妈妈抛弃他们离家出走，或许多少真的是迫于无奈吧！

03

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当年他们偷东西被抓到后的那一个暑假。

当时老板的侄儿放假，过来店里帮忙，然后跟我上一个班，有次下午休息我跟他一起去到那对姐弟俩家所在那个村子的小公园的篮球场里打篮球偶然见到他们的。我们俩带了一个篮球，专门跑到那里玩投篮，我用了非常大的力气投了一个球，结果球越过篮板飞了出去，我追着去捡球，刚捡起球往前看，发现这对姐弟正往我这边走来，他们应该是放学了，姐弟俩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手上的球看。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问他们想不想玩，他们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把球扔给老板的侄儿，让他带着姐弟俩一起玩。老板的侄儿刚上初一，个儿高高瘦瘦，没想到几个人一起玩的很合拍，一会互相追逐着抢球，一会三个人围成一圈投球，玩的不亦乐乎。

后面老板的侄儿玩累了，走过来跟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姐弟俩蹦蹦跳跳，玩的起劲，玩了大半个钟都不见疲倦，兴许是从来没玩过这么好玩的玩具吧，只听到不时传出逗乐的欢笑声，在阳光下绽放着两张纯真的笑脸……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简单纯粹，只要有心仪的玩具可以玩，就能无忧无虑地享受其中，忘掉周围的一切烦恼。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他们的父母能给他们买想要的玩具，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成为小偷了吧，只是，他们的妈妈已经狠心地将他们的这个幻想磨灭了，甚至将本该给予他们的关怀、陪伴与爱，也通通随着她离家全部打包带走，何等的无情！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他们要如何在单亲的环境下生活下去，他们的爸爸会振作起来吗？会给他们恰当正确的教育吗？……至少不要再成为小偷，我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因为我发现我其实没有能力改变也不可能改变他们的现状。

不过，我愿意相信也确实坚信，他们不会再成为小偷。

因为说实话，小时候自己也曾经当过小偷！但是并不影响我现在成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04

没错，毫不避违地承认，小时候的我确实曾经也当过小偷，而且不止一次！

那时候是上小学时期不懂事，尽管课文里教导我们不能偷东西，加上在学校里有老师们的监督，我们不敢胡作非为；但是出了校门，没有了大人们的约束，我曾经伙同一些小伙伴翻墙到别家院子里偷果子吃，偷过番石榴、桑葚，甚至是生的玉米、地瓜，偷去烤着吃，当然，干这些事时都是瞒着大人的，要不被父母知道那肯定得挨棍子。

不过，幸运的是，我小时候偷这些东西时，并没有被抓到过，但是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某次在一个种满地瓜的瓜地里挖呀挖呀挖时，瓜地的主人闻到风声，从离瓜地一两百米外的地方扯着嗓子边骂边往我这边追赶而来。远远地，我看见她身形肥大，虎背熊腰，像一头保卫领地的大象奔驰而来，似乎大地因为她的奔跑而震动了起来。我当时吓得腿脚哆嗦，二话不说扔下已经挖到的一颗大大的红皮地瓜赶紧撒腿跑了，吓得魂儿快没了，回家躲起来过了半天才缓过来。无法想象，如果当时被抓到了，不知道会不会像《小提琴家扬科》里可怜的小扬科一样被暴打一顿，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05

《追风筝的人》里主人公阿米尔的父亲说，世间只有一种罪行，那就是盗窃。虽然我不能苟同这个观点，不过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也确实能说得通。

小说中主人公阿米尔把价值昂贵的手表偷藏在哈桑的房间诬陷哈桑是小偷达到了赶走哈桑的目的，但其实阿米尔才是真正的“小偷”，他偷走了他父亲对哈桑的信任。

愿我们以后为人父母时，也能像阿米尔的父亲一样，告诫我们的儿女，盗窃是一种罪行，不要成为小偷。不过，不是世间唯一的罪行，因为杀人放火等其他的罪行比偷的恶劣更让人深痛恶绝。

假若我们遇到一个“小”偷，希望我们可以冷静下来，适当的惩治，更多地是教化，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这也算是给予对方自我救赎的一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