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是非恩怨开场论江湖,劫恶济贫侠燕初显身

词云:

  利禄功名似幻,倾城美色如烟。

  金迷纸醉几回贪,好梦醒时终散。

  爱恨情仇恩怨,是非锈迹斑斑。

  红颜祸水更增添,多少流连忘返。

  当一个人过久了平静的日子,他往往会觉得厌倦,往往会想尽办法去找点刺激,甚至是去作死。而当一个人过久了刺激的生活,就会更容易觉得累,就会想过些平静的日子。这就好比当一个人天天只吃菜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吃肉,而让他天天、顿顿都只吃肉的时候,他就会更容易觉得腻了,就会想到吃些清淡如青菜之类的。

  人总是这样,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女人刚开始并不喜欢老实人,因为老实人大都只能给他们带来平淡得像青菜一样的爱情和生活。大都只有当她们吃厌倦了油腻的食物的时候,才会想到,清淡的菜是多么的体贴合胃口。

  所以要想讨好一个女人的胃口,那么你就既要给她吃肉,也要给她吃菜,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要花好多钱和时间。

  当然,男人也不例外,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江湖之外的年轻人总向往着那个充满精彩和刺激的世界,而当他们真正进去了以后,就会很容易就厌倦那种充满刀光剑影而且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没命的生活,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但是想退出江湖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你一旦宣布金盆洗手,那么你就基本上告别了充满刺激和新鲜感的江湖,包括金钱、名誉、美色等等,这其实也是肉和菜的一种两难的选择。

  燕寻飞之所以没有退隐,并不完全是菜和肉的问题,而是因为他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的人,他的心中有伟大的抱负,他希望能以自己一身本领去造福更多的人,锄奸扶弱、惩恶扬善。

  刚开始的时候,年轻他的还能享受这一切给他带来的荣誉,但是时间久了他反而并不希望自己能出名,他想让所有人提起他的名字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无名小卒”之类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更安全,做起事来才会更方便,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但可惜事与愿违。

  有的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机都想扬名立万,但是他却往往得不到他想要的,而有的人不想这样的时候,却偏偏有人要塞给他。如此任性,所以有人说命运更像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因为母亲不管有多么伟大,她始终都是一个女人,而年轻女人的特点就是多变,做事往往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湖,提起这两个字可能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个充满了诱惑和刀光剑影的世界。千百年来我们的生活中关于江湖的传说,可以说是一直都没有中断过。虽然经常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这其实是广义上的江湖。

  昔日里信息、交通不便,而且很多地方人口稀少又地势险要,所以会有不少诸如“水泊梁山”之类的官府势利难以触及的地方,而世间又偏偏总是会有很多如梁山好汉一般容易不安分的人物,于是他们就逐渐聚集到了这些地方。

  渐渐的这些人也使得这些相对意义上的自由之地,成为了后人所谓的、但其实是狭义上的江湖,而江湖也成了不少绿林好汉书写传奇的地方。这里是强者的世界,是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也是不少冒险家梦寐以求的地方,同时也是不少人噩梦开始的地方。

 关于江湖,有首七言古绝说道:

  快意四方多艰险,恩恩怨怨报无边;

  平素难识江湖味,识得江湖不再兼。

 又有一首《西江月》说道:

  看似逍遥精彩,豪情侠义冲天。

  恩仇快意乐萦边,美酒佳人相伴。

  谁料世情凉暖,冤冤相报无完。

  是非名利险身艰,醒后方识梦幻。

  快意恩仇的世界里总是会有太多的恩怨是非,因为事情往往是一方的快意却成就了另一方的屈辱甚至是仇恨,于是恩怨便从中而来。江湖中这样的事情有太多太多,而且往往是旧的恩怨还没解决,新的又会产生,如此下来冤冤相报,没完没了、永无休止。不过这也确实成就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各种精彩的故事。

  更锣在打更人的手里响了三下,月色凄清,四方的夜色透露出令人不安的寂静,在这沉重的寂静中突然隐约传来了阵阵的哭声。

  放眼过去,原来是一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家里传来的悲怆。哭声属于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她的怀里搂着一个年幼的孩子。简陋破旧的堂屋里停着一口简陋得连油漆都没有的薄皮泡桐木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她的丈夫。

  据说他的丈夫是因为赌博成性,在外面欠了不少高利贷,因为他无力偿还,所以最终被人打成重伤,然后死在了家里。她们现在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可即便如此还不时有人骚扰她们,想跟她讨她的死鬼男人生前欠下的债。她无力应付,所以她很难过,难过得有些绝望,她想过跟着她的死鬼男人一样死去,可她又放心不下年幼的孩子,所以她只能放声痛哭。

  突然从外面飞进来一个包裹,“啪”得一声落在了地上,听声音那包裹似乎还挺有些份量。妇人先是一惊,然后终还是上前打开了。她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不少的银两和一些金银首饰。她下意识的抬头往外看了看,脸上充满了疑惑。

  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看着眼前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心有惊喜却多是茫然不知所措。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雄浑有力而又阳刚坚定的声音道:“带上这些东西离开这里,以后好好过日子、供孩子念书,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

  声毕,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犹如腾起的燕子一般轻盈、飘逸,这个人是谁呢?

  他就是武功尤其是轻功冠绝一时的侠盗——燕寻飞,或许正是由于他的诸多仗义之举以及他高超的技艺,所以江湖中人送了他一个响亮的诨名——盗中圣手!

  燕寻飞回到了客栈,这是一家位于京城的客栈,外表不太奢华但却格外干净,有些雅致也有些格调。燕寻飞虽然武艺超群,但他并不是一个蛮横、粗犷的人,相反,还是一个心思极为精巧的人。

  他素来不拘一格,喜欢过得逍遥自在、来去自如。他的功夫一流,但是逃跑的技术更是一流,这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他要留得有用之身去做更多他觉得有意思的事。

  像他这种人,四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就不免会得罪很多人、很多有权有势的狠角色,而且这样的人已经多到即使他武功再高也一下子应付不来,因此他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也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此刻他就在床上躺着,脸上甚至是全身都写满了轻松和得意,他得意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很有意思,也很好玩、很痛快的事。他放松是因为他这个人无论遇到了什么事,即使强大的敌人就在眼前,他也总是能做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点就需要有非常的胆色了。

  其实他这个样子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节省很多精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恶战来临的时候让自己能够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若是整天这也担心,那也害怕的,恐怕他早就被自己吓死了,也不可能有余力去做那么多的事了。

  燕寻飞现在虽然悠闲,但是京城里上官家却悠闲不起来了,因为他们刚收到一封信,信的内容是:

  上官耀庭兄如晤:

  素闻兄台高风亮节、慷慨豪情,弟近却度日如年、战战兢兢,常食不果腹、夤夜难寐。又闻兄家资万巨,珍宝盈庭,交友不恶出身卑微、不避家财贫富,仁比玄德,义欺孟尝。欲兴善义于天下, 曩布德隆于四海。弟有心成兄台高义,望兄能接济一二,弟欲于三日后三更时分,与兄台借明珠一用,乞兄不吝。

  落款处画了一只飞腾的燕子。

  从落款处来看,不出意外,这必是燕寻飞的手笔,因为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一般人偷东西大都是偷偷摸摸的,趁人不备然后顺手牵羊,因为越是没人防备就越好下手。可他倒好,他偷东西,尤其是偷那些比较贵重的东西之前,一定要让你知道他要来“借”你的东西。

  身为一代侠盗,这么做也不失光明磊落,如此一来他的行为也就不能算是狭义上的小偷小摸了,因为我已经告诉你我要来“借”你的东西了,而且你又没回信说不借,这样即使日后不还也只能算是有借无还了。

  但不管怎么强词夺理,偷东西毕竟是不对的,只是在那个纷乱的时代,太多人因为贫困而徘徊在死亡的边缘,而且燕寻飞把绝大部分“借”来的东西都用来接济他们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这个层面来说,他才算得上是正义的。

  其实就另一面来说,他事先通知对方也有他的道理。其一,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自信,以他的本事,他不觉得自己是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其二,那就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对方会把贵重的的东西放在哪,他也懒得去掘地三尺,他知道任何人闻到了他“盗中圣手”的名号,又怎能不把自己贵重的东西搜集起来严加看管呢?这样无疑帮了他的忙。

  因此这其实也是一种高明的心理战。而且能把偷东西说的这么轻松这么冠冕堂皇,足见此人自信之强、心理素质之好,甚至是,脸皮之厚。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了,这上官家世代显赫,而且和朝廷有着很深的渊源,他们仅靠祖上积累的产业就能日进万金,加之上官耀庭经营有方,现在他的钱财更是多如牛毛,以他们家的实力,说是富可敌国亦不为过。

  上官家世代书香家,名声本来还不错,当年其先人由于不想太惹人嫉妒也会时常接济下穷苦人,但传到现在的上官老爷--上官耀庭这里时,就似乎忘了祖上的优良传统,长期里锦衣玉食带来的优越感,多少让他有了些飞扬跋扈、为富不仁的味道。

  燕寻飞当然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之所以会那么说,多是有讽刺的味道,这也足见得他是个幽默风趣的人。

  燕寻飞要“借”的这颗明珠,当然了,说实在的,这个“借”其实是另一种含义,有借无还,而且在别人不愿意的情况下,只能说是“偷”或“盗”,但是像燕寻飞这么有格调的人怎会用如此低俗的词来形容自己呢?

  这颗明珠乃是上官家的传家宝物--夜明珠,此物乃其祖上偶得的一件稀世珍宝。光从表面看起来这珠子光滑温润、玲珑剔透,就已显出不凡,但最难得的还是它在黑暗能发出很强的光,强到可以照亮整个大堂,若不是怕被人盗去,简直就可以做为灯笼来用。当时这种东西可谓世间少有甚至是独一无二,因此它也身价不菲,甚至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上官耀庭看完信之后面色变得十分沉重,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让下人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上官鸿飞、上官鸿文喊了过来。

  令退了其他人之后,上官耀庭指了指桌子上的信,平静地说道:“看看吧!”

  看了一会,上官鸿飞道:“这燕寻飞一向无宝不到,而且行踪飘忽不定,没想到现在居然来到了京城还打起了我们的主意!”

  上官鸿文也道:“是啊,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把我们上官家放在眼里,此番他不来还则罢了,要是敢来的话,我们定叫他有去无回、束手就擒!”

  上官耀庭不慌不忙地道: “江湖传闻这燕寻飞乃盗中圣手,其所盗之物更无一失手。兹事体大,他要盗我传家之物,这就不仅仅是明珠的问题,更事关我上官家的声威,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不可小觑了他。”

  上官鸿飞道:“父亲所言极是,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们绝不能大意轻敌,还需商量出一套万全之策才行。”

  上官耀庭道:“这也就是我喊你们过来的原因,你们也都不小了,也该学着处理家中的事情了。”

  上官鸿文道:“父亲何必如此谨小慎微,他燕寻飞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我们只需要多加派些人手严加看管就是了,我们可不比寻常人家,况且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只是江湖上喜欢说大话的人把他传的太神乎其神罢了!”

  上官耀庭道:“你呀,总是这样太过自信、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什么时候能像你大哥那样沉稳就行了。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之中多的是能人异士,小看自己的对手是会让自己吃大亏的,大意失荆州的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他的语气渐渐严厉,说得上官鸿文低头不语。

  三人都沉默了半响,上官鸿飞道:“父亲,我有一计策不知道可不可以。”

  上官耀庭道:“哦?说来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上官鸿文娓娓道来,最后上官耀庭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官鸿文两眼放光,道:“妙,大哥的主意甚妙,如此一来即使他燕寻飞身长翅膀、有三头六臂也难取我明珠!”

  上官耀庭也随即开口道:“就照飞儿的意思去办吧!”

  究竟是何良策,究竟燕寻飞能否取得明珠,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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