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瑞士,有一次醉驾。
忘了是因为什么,大概是一次学生的聚会,当我醒悟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驾驶位上,车子在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飞奔在高速路上。
路的两旁,先是一片漆黑的草原,偶尔能看到几棵大树,迷蒙之中仿佛高举双手的幽灵,在草原上扭动身躯,巨大的身影遮盖了朦胧的月光和星光,也或许根本就没有月光或者是星光,只是在车灯的余光里舞蹈。醉眼惺忪之间,他们迈开大步走向身后的黑暗,很快把我甩在了一条孤寂的高速路上。
于是我便继续向前。
瑞士南部多山,路上的急弯很多,而车里的酒气很重,身边的波兰美女和后座的德国胖子,这个时候都酣畅地进入梦乡。我打开车窗,刺骨的山风顿时扫进了车里,我小心地把控着方向盘,每到一个急弯,我便狠狠地踏下制动踏板,就仿佛能看见刹车盘迸射出的火花一般,在轮胎和地面撕咬的吱吱声中划过弯道。
于是我便继续向前。
天色很黑,大概是快要黎明,除了眼前车头灯照出的一段公路,其他都是略略的一个影子,于是酒精在我的脑子里蠢蠢欲动,挖掘到了很多积累在角落里的灰尘,于是我便看到了路边有个仿似蒙克的呐喊幽灵的路牌,然后又有了一丛仿似达利的长脚象一样的茅草,路边偶尔堆积的废弃的集装箱,总是颤悠着好像要随时掉在公路上翻滚而来,我急刹,再踏下油门,发动机急不可耐的怒吼,迫切的想要回到现实的世界。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叫做《饥荒》的游戏,当在这个游戏里的主角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画面就会变得颤抖,有各种鬼神的魂灵在光能照亮的地方穿行而过,兔子变成黑色,而胡萝卜变成鲜绿色。我看看我面前随着车而在不断翻滚的半瓶威士忌,我发现他们是淡蓝色的。
那时候我发觉我喝的确实有点多了。
于是我便继续向前。
因为我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车里面是三个酒鬼,只要被公路巡警抓到,无论说谁是司机都难辞其咎,何况我是三个人里唯一看上去还能说人话的。
车在疯狂俯冲下山路之后,路边是一个小镇,这个小镇太小,以至于连一个高速公路的出口都没有,我只能看见路边未睡或是早起的房子里,亮起的一两盏灯光,我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美妙的具象,一个农妇细细地切碎奶酪,然后夹进热腾腾的土司里面,她倒好牛奶,端着煎鸡蛋的铁锅向我走来。
然后铁锅掉在了地上,变成了高速公路边上的井盖。
身边的波兰女郎忽然清醒了一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说为什么不播点音乐。
好,音乐。
我打开收音机,第一个频道是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频道,大概是说瑞士政府今天准备投票通过法案,当我还没听到是什么法案的时候我已经换台了。第二个频道是午夜老歌联播节目,那些轻声若有若无的哼唱让我的睡意更浓。换到第三个频道在播eminem的最新专辑,这个或许可以听一听。
《stan》
My tea's gone cold I'm wondering why I got out of bed at all
The morning rain clouds up my window..
and I can't see at all
And even if I could it'll all be gray,
but your picture on my wall
It reminds me, that it's not so bad,
it's not so bad..
于是我便继续向前,直到翻滚的威士忌,把我们带回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