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说《趟过男人河的女人》(p21-24)
作者:张雅文 远方
人民文学出版社
第二章 一见钟情
“杏儿咋了,咋睡不着?”娘问她。这是一个长相标致、性情温柔的中年女人。
“嗯,不困。”
“咋的,有啥事呀?”为娘的不禁有几分担心。
“没事……就是睡不着。娘你睡吧,别管俺!”
山杏家只有娘儿俩,山杏从没见过爹,听娘说,爹是个外乡人,还没等她出世就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
听到女儿的回答,娘并没有马上入睡,她透过月光,悄悄地端详着女儿那张俊美的脸,不时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山杏第一次去见王玉生是丑妮领去的,说是去跟他学歌。玉生就住在村委会旁边的一间小土屋里。
在小土屋门外,丑妮大声地喊道:“玉生哥,俺给你带来一个人……”
正在屋里看书的王玉生推开门,见门外站着两个少女,不觉眼前突然一亮,心里好像被火样的东西灼了一下。此刻,门外是一片黄昏,一抹晚霞刚好给山杏又黑又亮的头发镶了一圈耀眼的金边,她满月似的脸上忽闪着一对既羞怯又活泼的大眼睛,鲜活的小嘴笑眯眯地抿着,两只小手下意识地绞着刚搭到肩上的辫梢,一件洗得透亮的小白褂子掩饰不住少女的成熟,两只小乳房像花骨朵似的鼓着……丑妮呢,完全是另一副模样:长着爹的一张猪肚子脸,娘的一双又细又小的眼睛,谁都不像的一只朝天鼻子,脖子上还留着一排狼牙印—那是小时候被狼叼去时留下的,当时要不是爹追的及时,她早就没命了。
这一美一丑的对比十分鲜明,越发使山杏美得耀眼,美得令年轻人心魂激荡。山杏的纯情淡雅、明丽无华、毫不造作,令王玉生十分震惊。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看着,彼此都忘记了丑妮的存在,倒是傻乎乎的丑妮不知深浅地喊了一声,才使两个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结束了这场一见钟情的会面。
“哎呀,你们这是咋的啦?都愣着干啥呀,快进屋里坐呀!”
“啊啊……”年轻人慌忙说道,“快进屋坐……”
年轻人的慌乱似乎也传染给了山杏,她也慌乱起来,坐不敢坐站不能站地左右顾盼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像两只黑蝴蝶似的,在长睫毛后面不知所措地忽闪着。倒是毫无觉察的傻丑妮,给他们带来几分松弛:“玉生哥,俺俩是来跟你学歌的,山杏姐唱的才好听呢!你就教俺那个——你比俺先到吧,俺听你唱的可好听了!”
“学歌?可我……不会唱歌呀。”王玉生略感为难。
“你咋不会?你今早晨还唱了呢!你就教俺们吧,噢!”大大咧咧的丑妮去扯王玉生的衣襟,使年轻人很难为情,他只好说:“好好,我教我教……”于是,就不太自然地轻声唱起来,两个少女也小声地跟他哼着。
“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啊……温柔的爱,美丽又大方……”
唱到最后一句时,王玉生觉得心里一阵怦怦狂跳,出口的歌声颤颤地抻细了。他忙瞅一眼山杏,不瞅还好,一瞅,他突然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歌词全跑光了,心里只觉得一阵慌乱。原来,对方那双黑蝴蝶正扑闪着美丽的翅膀飞过来,落在他火烧火燎的脸上……
山杏那双黑蝴蝶本想落在年轻人的脸上,安静地憩息一会儿,好好地欣赏一番,可是,他投过来的目光却像一只扑蝶的网子,猛地捉住了她,她慌忙低下头去,再不敢抬起来,一缕散出来的乌发盖住了她羞红的脸颊……
相逢何必曾相识。两颗初次相识的心就这样默默地相爱了。山杏和丑妮成了年轻人在各项扶贫工作中最忠实的推行者,村里很快掀起了养殖热,这使满腔热情的王玉生越发增加了改变无名屯的决心。他特意跑回城里,好不容易买到几对獭兔,爬山涉水,费好大气力把它们带回了无名屯。不过他和村长之间,却闹了两次不愉快。
一天,王玉生正神采飞扬地谈论着自己改变无名屯的宏大构想,却被高老倔的几句话噎了回去:“俺说年轻人,别酱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那天在全村大会上,俺考虑你新来乍到,又是上级派来的,给你留个面子,没让你当众下不来台。按照你的说法,家家都养兔子,那俺这无名屯不成了兔子窝了。这老山老峪的要车没车,要路没路,卖给谁去?你刚来就指手划脚地这家养兔,那家种木耳,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俺们在这穷山沟里混了一辈子,还不知道该种啥养啥,用得着你来指派!”
“不不!村长,我可不是来指派您,我只是提个建设性意见,帮助全村人脱贫,使大家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咋啦?饿死一个人没?没有吧!哼,现在还不比过去强一百倍!过去吃糠咽菜,连口糊涂粥都喝不上,大家伙儿没一个敢说不字的。现在可倒好,日子比过去强多了,倒来事啦。钱这东西可多可少,多了多花,少了少花,没了不花!”
面对如此达观又如此短见的村长,王玉生说了一句令村长动怒的话:“这恰恰就是你们农民的悲哀了!”
“啥,你说俺们农民咋个悲哀法儿?你们城里人吃俺们种的,穿俺们打的,到头来竟说俺们悲哀……”村长气得呼呼大喘,就差没骂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现在南方……”
“你一口一个南方,看来你不是北方人吧?他们南方住小洋楼又能美到哪去,义(日)头还不是从东头出来西头落下去!俺们屯子为啥穷,不就是缺钱嘛!你是来扶贫的,说别的都没用,你小子有能耐弄点儿钱来,那才叫本事!”
这艮葫芦样的老倔村长,令王玉生哭笑不得。王玉生也是个求真的人,他批驳村长的观点陈旧,没有现代意识,早就落伍了。刚说两句,就被老村长顶了回去:“俺的观点陈旧,你的思想先进,那你上这来干啥?俺可没请你来!”
“爹,你这是干啥呀?人家大老远从城里跑到这破山沟子来帮你扶贫,你可倒好,一脑袋死木头疙瘩,一点儿不开窍儿!俺算看透了,无名屯有你这么个村长,没个好,八辈子都得受穷!”丑妮实在看不下去了,冲着爹大吼起来。
“混蛋王八羔子!俺看把你活活惯坏了,越来越不成体统!你爹还没倒台呢,你倒带头批上你亲娘老子啦,你给俺滚一边儿拉去!”
村长妻子一连生了七个男孩儿,都中途夭折了,最后只剩下这么一个,因她长得丑,大家都叫她丑妮。她娇惯成性,但人却正直,全村唯有她敢顶撞村长。
要不是丑妮没鼻子没脸地冲她爹一顿抢白,真不知这场争论如何收场了。
王玉生跟山杏的关系从一见倾心转眼变成了热恋。
那是一个太阳走下山峦,清风送来阵阵野蒿清香的傍晚,两人避开村里人的眼睛,穿过独木小桥,顺着一条羊肠小道,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深水汀。
深水汀是一个幽深之地,一面是岩石,一面是没人深的蒿草,一条通往村落的羊肠小道,蜿蜿蜒蜒地藏在草丛中。鸟儿啁啾啁啾地叫着,一棵上百年的歪脖老树立在小溪边,绚丽的晚霞穿过山顶的千年松树,把整个山林染得透明,看上去就像是一块镶嵌着各种植物的大琥珀,美极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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