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一个个普通的晚上昏黄灯光下,一个老人单薄的剪影。她手里摸索着活计,却时而望望窗外,她在等她最亲近的孙女放学吗?
奶奶,你已经离开我十多年了。
记得我开始记事了,我家刚盖好新房不久,奶奶就一个人推着木头做的独轮车,载着自己的衣服、生活用品从三大爹家搬到我家来住了。从那天起,我便和奶奶作伴睡觉。
“你晚上又踢被子咧,我黑街半夜醒喽,你奏跟小猪拱地梨儿似的,睡得哈个香哦!”奶奶一边说着还不忘用手指一下我当时睡觉的位置。“你半夜又掉下去咧,可把我沉坏了,抱了半天才把你抱上来!”不知道奶奶当时的心情是抱怨还是爱怜,我自己听后只是心里偷着乐,佩服奶奶力气够大,能把我从地板抱上一米高的土炕。
奶奶厨艺手艺相当了得,在我记忆里,不管什么食材,到了奶奶手里,放锅里一翻炒,就摇身变成饕餮盛宴。奶奶做的炒茄子条是我从小到大吃的最好吃的,不放一点多余的调料,炒出来的茄丝却无与伦比,现在回忆起来还回味无穷满口留香。
每到夏天,我和伙伴们大呼小叫着跑到地里逮蚂蚱,然后用草串成一串,很容易就能逮二十个左右。拿回家让奶奶给炸着吃,炸熟的蚂蚱,裹在奶奶烙的大饼里,咬上一口,一股香味瞬间溢满嘴巴。闭着眼细细咀嚼,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我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等到我上学时候,奶奶的屋里没有表,每天早上奶奶靠听公鸡打鸣的次数叫我起床。“快起来,鸡都打鸣打三次咧!”渐渐的,这变成了我自己独享的闹铃音乐。由于我们村子小,小学四年级要去外村上学,那时候我们一届的女生不到十个,老师让分成村东村西两个队伍,小孩子之间哪能没有鸡毛蒜皮的矛盾呢?甚至闹到最后,有的女生不跟我一路同行。胆小的我只能向家里大人哭诉,奶奶听了连刚做好的晚饭都顾不上吃,非要去同学家问原由,她小脚一边紧跑一边走着嘴里还叨叨着:一个个的都三香六臭,我得找她们大人说道说道!
小时候我们叔伯弟兄十来个,都是穿的奶奶做的棉衣长大,每次冬天做都要叫我们本人过去量好棉袄尺寸,做完后穿上大小正合适。而我深刻的记得,奶奶的被子面拆了缝,缝了又拆下来洗,洗破了就找一块干净的布补上,直到最后,被子面上有好几个补丁。一床被子盖了几十年。尽管父母和叔叔婶婶买再多的衣服给她,奶奶总也舍不得穿,还总是唠叨说:“我的衣服忒多,你们不用再买咧。”
奶奶生前很爱干净,每天早上起来要先对着一个很模糊的镜子“打扮”一番,把头上多余的头发都用很细的黑色小卡子卡住。然后要先把屋里收拾好才准备早饭,炕上不留一丁点儿杂物,两个衣柜上边的东西要全部用鸡毛掸子掸干净,土的地板上要打扫干净后再舀一瓢水,用嘴喷一两遍,直到地板基本上全部沾上水。我现在做事严谨细致的作风,多拜自奶奶影响。
等到2000年,奶奶患上了白内障,后来去任丘换了眼球,从那以后,奶奶身体一天比一天差,2003年夏天,非典肆无忌惮地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奶奶终于承受不住病病痛的折磨,离我远去了.....
我只记得,当她要离去的几天里,不管人们对她说什么她只是笑,奶奶就这样安静的毫无痛苦离开了我们。那时,我才十五岁,我已经能品味出离别的痛苦。
如今,当我拼命的用记忆编成一张网,企图打捞关于奶奶记忆的点点滴滴时,突然发现奶奶太平凡了,平凡的就像脚下养育了一辈辈人的广袤无垠的大地。
在天国的奶奶,孙女想你。一生平凡的奶奶,你给了我不平凡的爱。
此刻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