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秋雨时大时小,小时便悄无声息;大了,雨点打在窗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泡一杯清茶,点燃一支烟,慢慢饮着、吸着,一种思绪,随着窗外的雨点声,从心头蔓延开来,但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童年那个趴在窗台看雨的身影,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楚了。
煤矿家属院的孩子都很野,这是我的老师说的,野到什么都敢干,敢去深山打猎,敢下黄河抓鱼,还敢……在家乡的怀抱里,我们放肆地犯着一切可以原谅的错误,我们承受着因错误而带来的惩罚。也因为这些让我们加速了成长。
那年,一群七八岁的孩子,离开家走上十来公里,走到黄河边,“酸溜溜”已经落下树了,沙枣树上的沙枣还没有成熟,纯粹是胡作非为,有许多东西在诱惑着孩子们,河里的鱼,地里的瓜果梨桃,茄子辣椒西红柿,只要胆大,都会是他们的战利品。
黄河的渔夫都是精壮汉子,在岸边搭个窝棚,就算安营扎寨了,一条破烂不堪的渔船,各种渔网,是他们养家糊口的工具。把打上来的鱼装在网兜里,沉进水中,死不了,等攒多了一起去卖。
我们就是趁渔夫们中午睡觉时,偷上两条大鱼,不敢拿回家,否则大人们会先爆揍一顿,然后无论多远的路,都得给人家送回去,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孩子犯偷东西这种错误的。
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聚一堆柴草,拢一堆旺火,河里洗净,掏肠去鳞,用木棍串上,拿出家里带来的咸盐,没等全部熟透了,七手八脚,乱哄哄地抢着吃开了“烤鱼”。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次我们失手了。丢了几次鱼以后,渔夫们就有了经验,挖下深坑待虎豹,撒下香饵吊金鳌,埋伏好了,单等我们上钩了。全军覆没,没有一个能逃掉,这顿打是免不了的了。
可让我们没有意料到的是,既没有吃到“武当少林拳,”也没有尝到“佛山无影脚,”而是领我们走到窝棚旁边,端出一大锅炖鱼,还有一大盆地里摘下来的,黄色西红柿和白萝卜,一小盆油炸黄河虾。
战战兢兢的几个孩子,开始以为噩梦在等着呐,很快反应了过来,甚至连一声谢谢都没说,饿虎扑食般开始大吃起来,直到吃饱了,小肚子鼓鼓的,才想起来该谢谢大哥大叔们。
“孩子们,偷鱼可不行,这鱼是辛辛苦苦打上来的,你们偷走了,吃又不会吃,都浪费了,我们靠这些鱼生活呐!”渔夫有文化,简直就是谆谆教诲啊!
“以后想吃鱼了,就来吧!别偷,吭一声,包你们吃个够!”
“谢谢大叔,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偷鱼了。”
从那以后,偷东西是可耻的,我们懂了。每年暑假,我和小伙伴们都会去黄河边,找到那个打鱼的大叔,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顺便大快朵颐地吃一顿。善良教会了善良,家乡的人真好!
少年时和两个伙伴进山打猎,突然下起了大雨,出生的牛犊不怕虎,仍然在山沟里停留,山上跑下来一个放羊人,“好小子们,找死啊,一会儿山洪就下来了,不要命啦?”
放羊大爷经验丰富,不但救了我们,还热情地邀我们去了他家。第一次像个大人那样和放羊大爷喝了酒,听大爷讲了山里的传奇故事,头一次尝到了真正的风干羊肉。
放羊大爷家里孩子们都进城上学了,只有大爷大娘老两口,生活并不富裕,可还是倾其所有招待了我们,与他攀谈中,我们学会了许多山里打猎的知识,也懂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一来二去,与大爷一家熟了,大家都成了老朋友了,大爷家有很多羊,肉食不缺,缺的是米面和蔬菜,每次进山,我们都像走亲戚一样,背一袋米面,扛一箱蔬菜,大爷大娘高兴得就好像儿子回家看他似的。
国家强盛了,企业效益好了,我们也步入退休的年龄了。遇到盛世是我们这辈人和后代的幸福,棚户区改造,让矿区家属院的所有人家都搬进了城里,住上了新楼房。
再也没有尘土飞扬,再也没有昏暗灯光,生活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好,幸福指数不住地提高,我们的父辈却走的走,病的病,老迈的老迈。
前几年回去看了看,矿区家属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到处是残垣断壁,荒草丛生,打渔的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悠闲的钓鱼者,打猎的也早就禁止了,放羊人的牧场下发现了煤炭,都变成了富豪。听说这里要建一个大型的物流园,为家乡乌海市的经济发展,继续添砖加瓦。
屋外风停了,雨住了,我还沉浸在思念之中,离开家乡四年多了,回去的日子屈指可数,在这秋思的季节,我想念着我的家乡。
想念着家乡的东西两面的两座大山,想念着穿城而过的那条黄河,想念着儿时玩耍的沙滩河槽,也想念着我的亲人和朋友。
家乡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可我还是时常地想起它,家乡的一草一木,亲人们的音容笑貌恐怕永远要留在我心里了。
我想念消失的家乡,更思念家乡的人们。
作者简介:煤矿退休工人,曾经的优秀通讯员,喜爱文学,钟情文字。笔名:文言明语,作品散见各处,初入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