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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所说在文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沈从文,是那个时代极少数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中国作家,这位小学毕业没任何文凭却能在大学执教,被称为中国最会写情书的他,朋友圈也堪称文学圈最豪华阵营——
郁达夫带他走上文学路;留学英伦的徐志摩,喜欢沈从文笔下生动迷人的乡村画面。他评价沈从文的文字:“作者的笔真像是梦里的一只小艇,梦河里荡着,处处有著落,却又处处不留痕迹。这般作品不是写成的,是'想成'的。”
他和当时的超级网红鲁迅因观点不同怼过,巴金帮他给心上人挑选礼物,大画家黄永玉他爸追她妈时的情书都是他代笔;胡适对他的才华赞叹有加,称他天才,把他推上了大学讲师的席位……
叶圣陶曾感慨地说过:“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 ”的三女张兆和是他的妻子。
要知道,苏州九如巷张家可是豪门望族,张家四姐妹元和、允和、兆和、充和,才华横溢,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嫁的全是中国历史上可圈可点的人物。
在中国,可能能与宋氏三姐妹同被人记住的也只有这张家四姐妹了。
而沈从文除了会写文,天性善良,再也没有过人之处,一介文人可以说是极度贫困。
他大致算是一个弃军从文的理想主义者,他说自己要通过知识和思想去拯救国家,他说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信仰,最终依靠信仰成为闪耀中国文坛的大师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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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民国时期最资格的北漂,他在当兵期间,认识了一个印刷厂的工头赵奎武,这个喜欢读书,还自制了一个书架放置进步的新书新杂志的年轻人,对沈从文影响很大。
沈从文在这些新书新杂志中,受到了当时很多新思潮的影响,让他重新去打量周围的世界,想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他开始重新定位自己的人生:“知识同权力相比,我愿意得到智慧,放下权利。我明白人到社会中,应当有许多事情可作,应当为现在的别人去设想,为未来的人类去设想,应当如何去思索生活,且应当如何去为大多数人牺牲,为自己的一点点理想受苦,不能随便马虎的过日子,不能委屈过日子。”
于是二十岁的他,果断放弃了自己看起来前途光明的军营生涯,怀着对学习新知识,去大学求学的梦想,单枪匹马来到北京。
他曾以为半工半读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结果却发现,所有的职业大门都算有一定的门槛,沈从文算是没戏了。
他去看望姐姐姐夫,姐夫问他:“你来北京干什么?”
沈从文认真的回答:“我来寻找理想,读点书。”
姐夫告诉他:“每年北京上万的大学生,毕业后都无事可做、担忧生计,大学教授的薪水也特别低,真不如你在乡下军营里当个老总。”
沈从文坚定地表达了自己这些年在路上积累的人生思考,想通过读好书写文章报效国家的信仰。
姐夫竟然也被他感动了,告诉沈从文:“为信仰而来,千万不要把信仰失去,因为除了它,你什么也没有了。”
那时的沈从文除了贫穷和热情,只能靠信仰来支撑北漂残酷的现实。
沈从文这才发现,自己长期学的是文言文,但现在的考试却考的是新式学堂系统学习的白话文以及标点符号,学都没学过的他,真成了两眼一抹黑,成绩考完差得离谱,准考官深表同情,直接把报名费退还给他以示安慰。
一开始,和沈从文一起在北京合租房的是一个同乡满叔远,两人每天吃着干饼,吃饱了就去图书馆看书,到图书馆关门才回来。
四个月后叔远受不了北漂的辛苦,返回了家乡。沈从文则用自己的信仰支撑着自己坚持了下来。
北漂期间,他一直过着没有饭钱、没有住宿费、没有工作的日子,北漂的窘迫,倒让沈从文学会了四项超强能力:
在一间温霉霉的小公寓房间里,在零下12度的寒气中学习不用火炉过冬的耐寒力;三天两天不吃东西,学习空空洞洞腹中的耐饥力;饥寒交迫无助无望的状况中,学习进图书馆自行摸索的阅读力;拾起一支笔无日无夜写下去,把所有的作品寄给各个报刊杂志,在毫无结果的等待中,学习对工作失败的抵抗力与适应力。
当时中国最著名的副刊编辑,曾经把沈从文的稿件丢在废纸篓里,对这位一没背景二没学历三没留洋的乡下来的痴心文学青年,一脸鄙视。
文学真的能改变这个乡下人的命运吗?
最艰难的时候,几乎无法生存的他,忍不住提笔给当时的文学圈名人写信,用哭穷的方式描述了自己作为文学青年的困惑,讲述自己在现实中屡屡碰壁的不幸,真情实意打动了不少作家,郁达夫就是那时前来看望他的作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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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总说缺少父亲的家庭,孩子是难以成功的。大多数人认为孩子是两个人的爱情结晶,教育必须是双方担起责任,否则一方优秀到百分之百也不过使了50%的劲。
但我发现很多历史上有名的男性居然都是母亲抚养长大,沈从文也不例外。
作为一个苗族人,沈从文的父亲是个颇有男人气概的军官,伴随着战乱,父亲的生活很多时候都在逃亡,沈从文很少能与父亲相见。
他母亲有些文化,算是沈从文的启蒙老师。因父亲常年不在家以及家中子女众多,沈从文的童年是在自由自在中度过的。
他在街上看人打架、观察动物,甚至是发现女孩到女人的变化,可以说他无比丰富的想象力都源于对生活的细致观察,以至于后来描写景色堪称一绝。
虽然家境贫寒,但沈从文为人豪爽、心地善良,对金钱的态度颇为潇洒,自己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也很愿意去帮助别人。
他曾被自己的初恋骗去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也曾把大笔的钱用来营救朋友,甚至刚刚手上宽裕一点,他就资助老家那些有梦想但是没钱读书的青年,对朋友耿直大方,真的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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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这样简单善良的人遇见自己的挚爱时,就开始变得不理性乃至疯狂了。
他在上海中国公学当老师期间,站在讲台上曾经紧张的十几分钟说不出话,为了避免尴尬,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人太多,我怕了。”
而见证他这样尴尬的一幕的,就有台下坐着听课,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张兆和。第一印象就大打折扣。
后来沈从文痴心念着张兆和,最初的时候张兆和无动于衷,甚至觉得这位比她大八岁的老师追求她,给自己造成很多困扰。
但沈从文坚持不懈地给张兆和写情书,把这位中国公学的头号校花,看作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神,终于在三年不舍的坚持下,成为了张兆和的丈夫。
他对张兆和的爱始终是真诚而炙热的。每一次小别,他都会克服各种困难,为张兆和写情书,一封封的信像雪片一样的飞来,字里行间全是对张兆和无比深情的爱和思念。
“我愿做你的爱情你的奴隶”,“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都成为千古名句。
沈从文曾在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时,走一路给张兆和写了一路的信,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买成礼物带回来。
就连返回途中,船上吃的鸡蛋,他都留一颗一直带回北京给张兆和吃,就像一路上张兆和陪着他一起乘船一样。
可以说这样的痴情,真的是让无数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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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此痴情的人,后来也曾婚内出轨,把如此炙热的爱,给了除张兆和之外的另一位女性高青子,这段维系了几年的婚外情,最终画上了句号。
但这段婚姻间的插曲成为了张兆和一生的痛,所以婚后的几十年,她对自己的丈夫都颇为冷淡,当然,这种冷淡也是因为后来政治立场不同导致。
在沈从文近70岁的时候,尽管被下放到农场,他都怀揣着张兆和第一次写给他的信,说起这是“兆和写给自己的第一封信”,沈从文咧着嘴哭得像个孩子。
很多人后来分析,沈从文和妻子的关系不好是因为彼此爱情地位的不平等,沈从文一直把妻子当成女神,而妻子理性的多,他对她始终是爱更多一些的,所以他一生是寂寞的。
我并不以为然。
早期张兆和写给沈从文的信里,称其二哥,看到北京刮风,都会担心二哥在船上风太大车坏了身体着急落泪;作为一个名门之女,她接受了沈从文所有的家人,和沈从文的妹妹共同生活了很多年。包括好客的沈从文,经常留宿文人雅士,弄得两人经常经济窘迫,张兆和虽偶尔埋怨也无怨无悔。
而关系的变淡,的确是因为这段婚姻里的犯错,让张兆和痛苦不堪。最重要的是,对妻子无比坦诚的沈从文,还要把自己对高青子的感情描述给妻子,这让骄傲的张兆和怎么受得了?
但其实在我看来,高青子作为沈从文的深度粉丝,明知道沈从文有家室,还是用沈从文最喜欢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喜欢。
她甚至打扮成沈从文小说里的女主角,再加上貌美如花,文采斐然,让沈从文的心一下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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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一段曾爱过别人的经历,恰好又发生在张兆和怀孕生子期间,作为妻子的张兆和,面对这样的背叛,怎不痛心?
在家庭与理智面前,在一个完美爱妻和两个儿子面前,沈从文终于如一只“云雀,经常向碧空飞得很高很远,到一定程度,终于还是直向下坠,归还旧窠”。而那个与高青子的“偶然”,终究成了一段旧闻。最终沈从文回归自己的家庭。
临终前沈从文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道歉。“三姐,我对不起你。”(三姐是沈从文对张兆和的爱称)
沈从文去世多年以后,张兆和曾写过一段话——
“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可见,张兆和心里终究是原谅了丈夫。
原谅了这位中国文学史上的传奇人物,却在自己面前永远自称乡下人的卑微丈夫,两个儿子的亲生父亲。
这一切,不得不让人唏嘘感叹,沈从文的一生是贫穷的一生,他的想象力来源于对生活的细细品味与观察。
贫困从未限制过他的想象力,他的才华注定在世界文坛拥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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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妮妮:
曾任记者多年,获行业内最高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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