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喜欢旅行,每隔几个月就“毒瘾”发作,想跑请假去旅行几天。
追溯根源,旅行文学一定是万恶之源。
《最好金龟换酒》和《泛若不系舟》是 最早荼毒我的作品。它们最罪恶之处在于,教会我一个词——gap year
“gap year ”总在我被工作蹂躏时浮现脑海,俨然成了心中的理想国。
旅行文学描绘的文艺幻想,不止有绿皮火车、背包里的书、陌生旅人的攀谈、十几个小时的独处车程、异族的文化和历史... 还有远方寻找内心的自己。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并不那么烂漫主义。
当初读《泛若不系舟》,对东南亚的听经冥想课印象十分深刻。我曾想,若有机会,也要去东南亚学冥想,洗涤灵魂。
后来,有一年去到泰国,我独自瞎逛到卧佛寺,坐在后院听僧人讲经,听完了,这个愿望就放下了。倒不是心愿已遂,而是泰语讲经太有喜感,并不庄严静谧,和想象中不一样。倒是学会了几句泰语发音,在搞笑方面十分受用。
还有一个幻想破灭的,是绿皮火车。第一次乘绿皮远行之前,我以为这趟旅程会是这样:倚靠车窗,伴着缓缓后移的风景、听同行的乘客叙述生平,在悠悠慢慢的哐当声中,穿过长夜,驶向北国。现实却是,经过十几个小时行使之后,所有的文艺幻想全都消失,只剩恶劣的卫生条件,和一声“我好累”的叹息。
旅行文学中,有一点倒是真的。这世界上有许多地方,处在不同的时空。
疫情之前的北海道之旅,刚好有这种时间和空间的奇幻感。
在踏出小樽车站的一刻,天刚好飘起了雪,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时间慢下来了。挤着公交前往天狗山,在雪地中缓慢行走,沿途许多刚放学的中学生,街景和人的感觉,仿佛与1998年的《情书》中没有太大区别。
在天狗山远望,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北边的海港衔接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三面雪白的山丘,把小樽包围其中。我想起旅行文学中常用的一句话——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它像是天涯海角里的一抹旧时光,悠然自得,悠哉游哉。
习惯了北上广深的现代化、分工明确和快节奏的紧迫生活之后,我曾理所当然认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发达文明、且日新月异,人生就是要发奋图强、积极搞钱。
但旅行文学和旅行告诉我们,远方某处有一座平行时空里的城。
世界太多元了,多元到令人会嫌弃眼前的生活乏味。
我成长的经历中,大多数人对于人生的定义有一个固定的范式。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结婚生子、然后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或者追逐成功的事业、升职加薪、创业经商、然后发财致富....
但旅行文学太烦了,它会告诉你,生活不止有A选项,有B选项。还有各种奇葩的选项。
《失落的卫星》里有一个片段,作者在帕米尔高原遇见一个骑着休闲单车的德国人(我脑补是那种带着菜篮子的女式单车),这个德国人独自骑着这辆单车,从德国到中亚。他曾为了一个意大利女孩子学习意大利语,虽然最后也没有在一起,但现在他靠着这门语言,以翻译意大利书籍维生。一个月只需要工作一周,剩下的时间就是单车旅行。
看到这段的时候,我心想:这也可以?!我酸了。
打工人还是不要轻易读旅行文学了吧,读了就没法静下心来生活了。
《失落的卫星》中,一个吉尔吉斯青年对作者说是:“哥,我被困在这里了”。读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曾有朋友问我,“你在焦虑些什么呢?”
我被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