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厉家庄有精密的情报网,厉勋查了花谢檀,没有查出她要去寻找的男子是谁。其实仔细回想,这些年并没有见她和哪个男子有亲密的举动。她的生活中来来去去就他一个男人,她也不喜欢和其他男子有过多的言论交流,无论是庄子里的杂役随从侍卫,还是江湖上的侠士英雄。
有一年夏天他们在蜀中办事,他带她去当地一家著名的酒楼喝酒。他记得天气热,她穿了一身淡黄色的绸缎裙,脚上是同色的绣鞋,她摇一把潇洒的纸扇,清风拂面。
酒楼里的男人都看她,有个很好看的少年不怕死地走过来自报家门,并妄下结论:“兄台一表人才,令妹更是出水芙蓉,不知在下可否相识?”
他以为她至少会礼貌地说一句“不是兄长是夫君”之类的话,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她自顾往他杯里斟酒,仿佛没有听到少年的话。少年尴尬地又报了一次家门,她仍然懒懒地摇着扇子不答理。
是他将少年打发了去,他告诉她:“那可是最近名声鹊起的玉面公子。”
“登徒浪子。”她啐了一句,“下次我着男装出来。”
她的男装从来不比女装少风情,唇红齿白只是欲盖弥彰。他笑道:“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正是因为这样,不曾觉得她有遇到“喜欢的人”,以为两人之间会像这样淡然地相处一辈子。谁知在他毫无察觉时陡生变故,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真正叫他恼火。可是又不能把这恼火宣泄出来,真是可恨!
管事在外面敲门,随后进来将上个季度的账本给他过目。他将情感迅速掩埋,不动声色地看着年轻的管事。二十五岁的管事被他看得心惊肉跳,结结巴巴地问:“庄、庄主……有什么、什么问题吗……”
“没事,就是觉得你年纪不小了,该给你找个姑娘了。”
三十岁以下的单身男性几乎在一夜之间都成亲了,这是花谢檀回庄后的第一个感觉。庄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的女子,在家宴上厉勋难得好耐性地一个个介绍。这是某某的娘子,那是某某的新婚妻子等等。
这时已经临近过年,崆峒派大败,归于厉家庄麾下,她顺理成章地归家。她坐在主母位置,陆半莲在下首,厉勋介绍说:“这是陆前辈的小女儿半莲,会在庄里住一段时间。”
哪个姑娘临近过年会住到别的男人家中?因着厉勋介绍的口吻和表情,她脑子里轰然一炸,有个声音说:“是的,就是她了,他心里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厉勋用行动证明了她的猜想。他对陆半莲是极好的,同桌吃饭替她夹菜,温言相劝叫她多吃一些。有时候能见到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态度亲昵。陆半莲总是一口一个“勋哥哥”,听得花谢檀腻歪。
庄子里八面玲珑的下人们嗅到风向,对陆半莲越发客气。而陆半莲俨然也有了半个女主人的姿态,对庄中人发号施令从不觉不妥。她对花谢檀倒是彬彬有礼,每天过来问安,好似个嫁过来的妾室。
花谢檀对这套虚礼烦得很,尤其陆半莲的谈话内容十之八九离不开厉勋。这天她对花谢檀说:“我知道姐姐和勋哥哥是以父母之命成婚,姐姐和勋哥哥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我嫁过来之后不会叫勋哥哥休了姐姐,毕竟勋哥哥有许多事身不由己。”
她知道得倒是很多。花谢檀心生厌烦,忽然不想和她姐姐妹妹地唱下去了,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回去吧,我累了。”留下陆半莲一脸错愕地兀自走开。
她在窗前站到晚上,心上被一波一波的酸涩淹没。难过吗?不不,不是的,这本就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只是以为,他至少不该无视她的骄傲把什么都告诉陆半莲。她曾经和他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你遇上喜欢的女子就将她娶了回来吧,如果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就把我休了吧”,不是胸襟开阔地退出和成全,而是她的骄傲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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