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我还未踏进老公家门,就提前在街上偶遇他的妈妈。她挑着菜担,一瘸一拐地走在人声喧闹的街头。老公叫了两声“妈妈”,她都没反应,追了上去,才转过头来。只见她头发白得有点蓬乱,菜担子里还有几把没卖完的空心菜,另一边则买了些辣椒粉、油豆腐。看到我们时,她急忙放下菜担,好像手足无措的样子:“屋里没什么菜,你们先回去,我剁点肉就回来。”这位穿着陈旧衣裳的卖菜老人,就是我未来的婆婆?尽管我心里作了准备,但见到她的模样时,心里还是涌起了巨大的失落。
结婚前一天,婆婆从新化县乡下赶来。她还没放下手中的袋子就忙着帮我张罗家务。是夜,婆婆拿出一个贴身的塑料包给我,一层层打开来,原来是一沓钱。其中有一百的整钞也有五十、二十、十元的零钞,大多脏旧,总共1080元。婆婆说,这是结婚的礼金。望着一堆皱巴巴的票子,我的怨气从脚底升起,我大声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1080元就讨个媳妇,也太不值钱了吧!结婚的那个星期,婆婆一直忙前忙后,我像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出出进进。
到了2006年冬天,我要生崽了。听到我入院准备分娩的消息后,婆婆连夜赶到医院。她从袋子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尿片、包裤等物品,因为看上去陈旧,我直埋怨,没消毒的东西可以给婴儿用吗?都什么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婆婆一言不发地坐在病房里,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就这样,从生下儿子的那一天开始,婆婆成为我们家里的新成员,常住锡矿山。因为我身体虚弱,儿子晚上都是由婆婆带着。这小家伙娇气的很,白天睡大觉,拍也拍不醒,一到晚上就开始大哭大闹,越安慰越折腾。从三个月起就开始感冒,一感冒非得打针才能见效,一打针必须一周以上才能好。我完全被他给磨得没了精神。而婆婆总是没有半句多话,默默地包揽了家中大部分家务,晚上还带着儿子睡。遇到小家伙生病,她总是提前准备好尿不湿、奶瓶、奶粉、病历等一大包东西,跟着我一瘸一拐地去医院。
现在回想起来,儿子五岁之前,我们婆媳俩就没过过好日子。绝大多数时光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一个月能感两三次冒,只要刚听到一两声咳嗽,接下来便是暴风骤雨式的剧咳,接下来还可能会发展成什么支原体感染、哮喘甚至肺炎。每一次生病,都是对我们体力、精神的一次挑战与考验。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无论是抱着小家伙打五六个小时的吊瓶还是一天熬几次中药,六十多岁腿脚不好的婆婆总是不离左右。那些格外辛苦的日子,我切实地感受到了婆婆的不容易,也开始真心忏悔从前对她的种种嫌弃和不礼貌的行为。
如今,我自己的妈妈也成了奶奶。小我十一岁的弟弟去年生了娃,年近六十的妈妈,同样手脚不便,每次回家看到她带孙子那特别憔悴的模样,我就心疼得不行。妈妈说,带孙简直比背犁还累啊!从前带你弟弟,三年就把我累白了头,现在又添一磨人的家伙。看着妈妈花白的头发,我不禁想起了乡下的婆婆。如果不是她,那些年,我该多吃多少苦,多受多少累?!没有半句多话的她为我辛劳地带了七年儿子,这一切又岂是金钱所能衡量?多年后,我也将会做婆婆,我能像我的婆婆一样这般尽力竭力、默默无闻地付出吗?愧疚,感恩洪水般涌动在我心间!婆婆,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啊!她不但要以病弱之躯从事种种劳累的活计,对于我这个脾气暴躁的媳妇,种种指责她都默默忍受,真的太不容易了。贫穷也不是她的初衷,只是她无力改变这一切,但为了我们的幸福,她能做的还是实实在在地付出了呀!这个妈,虽不是亲妈,但善良的心与无怨无悔的付出,原本就和亲妈一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