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厌倦行走,就会停在某棵树下张望,尘埃漫漫,也不知道如何释放我一身戾气,我想着某年某月路上碰到的某个女孩,或者回味着某个路人向我投来的眼神。落日就这样在我的身上游走,不是有人在远处唱歌。在我的家乡,黄昏的时候会有人牵着牛回家,然后在一两声归燕的鸣叫里我抬头看到一大片通红的云。
我喜欢那种梦幻的色彩,那种连续又自由散漫的描绘,天上有一只巨大的手,我想有个画家在上面作画吧,也许不是画家,只是个和我一样的贪玩的孩子吧。已经过了午时的热气,也过了清晨的朦胧,黄昏的降临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地连接了大自然的变换,究竟为什么这么短暂的时刻常常就会在人们内心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呢?也许就是因为它美丽而短暂吧,因为它就在那里,而人们总是被它们的形象震慑住。
因为爱护自己,前半生的我都是在屈服妥协逃避中过去的,从来没有好好的在黄昏时刻驻足凝望,有的只是匆匆一瞥,反而原本短暂的东西显得更加短暂稀奇了。我怀念五年级在下午吃饱饭或者没吃饭的时候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打盹的日子,那时候觉得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同时又感觉到对岸的一座小山看上去非常美丽动人,觉得那种明亮的黄色照射在上面像是被什么加持了一样,充满了神秘,温和的光照在脸上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幸福,关键还在于那个时候我没有太多的杂念,既没有友谊的羁绊,也没有爱情的烦恼,一切忧伤的东西都不在,所以在我眼里留下的就是那种简单纯粹的景色,所以我至今还记得那个黄昏。
之后就记忆便是日子越来越匆忙了,但具体怎么忙又说不上来,初中时候的那种随性奔跑似乎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那种疲倦和现在的疲倦都不一样。那时候整天往山上跑,躲在草堆上睡觉,或者在山坡上玩耍,或者比赛爬山,有时也会抓鱼,总而言之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有闲情雅致去看看和思考黄昏了,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那种盲目的人云亦云的追逐里忙碌不停。
再次在我内心掀起波澜的是在大二的某一个黄昏,记得那应该是中秋以后的日子吧。陪着几个同学聊天后,我便一个人跑出去散步,风轻云淡的日子,走在学校西苑的教学楼前一条大马路上,那时候马上上人不多,因为大家还不习惯走这条刚建好的路。我就这样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不时听见有人练习吹葫芦丝的声音,吚吚哑哑的,最让我感动的旁边一个练习京剧的人在练习声腔,那种声音让我突然有种厚重的年代感扑面而来的感觉,瞬间在历史的长河里倾听的感觉。就在那棵离广场不远的大树下,我看到一个女子。因为那种努力而渐渐变得迟钝的内心忽然像冰释一样,对着墙上的玻璃我知道我正在咧着嘴大笑起来。
我这个人是个对白色充满了向往的人,虽然我自己比较适合穿深色的衣服,但是内心深处我觉得自己应该也是那种的纯洁洁白,就这样一个女子在那里坐着,手里拿了一本书。我知道这样的场景估计只有在大学才能碰到了,出外面后就很少见谁会去看书了。她拿了一本书,对着我这边的半天绚烂的天空念着一首诗,我没有听清楚,又走近了一些,听见她在念的是海子的《九月》,我感觉心突然跳动起来,一百只鸟从内心的森林飞翔起来,我才反应过来,阳光照在我脸上。我反应过来,我等这样的黄昏已经用了那么久。
那种缓慢的感觉,时间静止的感觉又出现了。我站在大树下一动不动。宁愿时间就这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