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郎(短篇试写2)

西凉大地烽烟未停,胡人南下“打草谷”,百姓朝不保夕,边地男儿为保妻儿,逐渐凶悍,

燕国侵边不止,胡人视我汉人为“两脚羊”,

凡汉民中勇力过人者,皆以杀胡为己任,奈何人数单薄,不敌胡人大军,

西凉王崛起,以灭燕为目标,誓要护佑百姓,张我汉家威武,

亲做《杀胡歌》,传唱边地,激我汉民反抗之心。

一、

我叫王大牛,甘凉道卧牛山牛角集左角村人,现在隶属于西凉王麾下左骑军第二营辎重队民团营的一名伍长,之前的伍长搬粮包跑错了方向,跑到对面胡人那边,半路上被两边士卒乱箭射成了刺猬,辎重营里那位瘦巴巴的书记官大手一挥,我就成了新的伍长。

攻城进行了一个月,每天大营都嘈杂不堪,我们需要将牲口侍弄好,武器、箭矢、粮食和草料也都要我们来搬运。

刚刚上头通知我们,下午停战,让我们前去搬尸首,这个月每隔几天我们都搬一回,搬完尸首,天也已经黑了,我们也都习以为常,没办法,脖子没刀子硬。

一上午杀声震天,双方的箭矢乱飞,投石机的石块来回飞舞,砸的地面也在轻轻颤抖,我们躲在大军背后,静静的看着远处战场血肉横飞,杀声震天,一个村的李大牛蹲在我边上,双手拢着袖子里,也支着脖子在瞅。

小时候我最烦他,我家在村尾,他家在村头,我俩出生就差一天,也不知道当时双方爹妈怎么心有灵犀的,给我俩起名都叫大牛,而且那一年周围几个村子里凡是生了孩子的人家,不约而同的名字都叫大牛,这次来服徭役,周围几个村的“大牛”都来了。

村里人为了区分我俩,他小时候脑袋大,就叫他大头牛,我屁股大,唤我大腚牛。而小时候为了争夺“大牛”的归属,我俩也打过很多次架,通常都以一方哭着回家为结束。

这次徭役,我们都来了,现在他就在我的队伍里,我是伍长,现在他归我管。

打眼瞥了他一眼:“别瞅了,过会咱们要去搬尸首,趁这会站会桩,晚上咱们又出不了营。”

“嗯,我知道,大腚,你说咱要是去当兵,是不是能当个官?”

我们村山上有个道观,里面住着几个道长,我和他小时候去玩的时候,见到过他们在练武,于是我们也跟着偷偷练,被道长们发现后也没责怪,反而问我们为什么要学?

李大牛说他要保护爹娘,我说要保护彩枝不被大牛欺负,因为彩枝是他妹妹,他老拦着彩枝不和我玩。道长们听到后,都哈哈大笑,便同意我们跟着他们习武,正式的指导我们,就这么我俩练了有十几年,该说不说,练武挺累人,要不要是我俩憋着口气要打败对方,难说能坚持下来。

道长们一直不肯让我们正式的拜他们为师,只要求我们不得凭借武艺欺负良善,若不然,他们会亲自了结我们。

平日里,道长们也教我们识字,读《道藏》,但是光认得字,讲的什么意思也不教我们,只说读书百遍,其义自现,我俩也没脾气,读呗。

道长们每隔半年都会出去一次,自我俩长到十五岁后,也带着我们出去了几次,原来他们出去是为了杀人,杀的都是出来打草谷的胡人骑兵。

第一次遇到胡人,我俩都挺害怕,学的功夫十成使不出一成出来,好在道长们没怪我们,反倒带着我们去到一处村庄。

进去后,村里到处是被火烧燎过的痕迹,进到一处屋内,我们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一名年纪在双十左右的女子,圆睁双眼身上挂着零碎的布条横尸在床榻上,肚腹已被剖开,肠子和内脏流淌而下,一具婴儿的无头尸体被她紧紧的怀抱在怀里,女子双目中透露着绝望无助和深深的恨意。

道长们告诉我们,村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惨状,甚至还有比这更加凄惨的景象,全是胡人所为。

那一刻,我们心中除了满腔的怒火,对于杀人再也没了惧怕,反而有了股嗜血的冲动。

和道长们掩埋了村里所有的尸体后,那些再也不想回忆的景象,深深刺激了我俩,也就在那次之后,道长们常常唱的一句歌谣,也被我们记住,

“男儿当世须杀胡,不枉身为汉家郎!”

等到我俩成年,道长们说我俩的武艺和骑术都已练的不错,剩下的就是自己领悟了,便不让我们再去道观,并且要求我们尽量掩藏身怀武功的事。

自从不去道观后,每日深夜,等家人睡熟后我俩一起去离村里二里地外的树林里切磋练武,直到这次来应徭役。

“想的美,你连我都干不过,能当啥官啊?”我鄙夷的说道。

“切~~你不也干不过我,不过当官也愁人,动不动抡刀子,血忽刺啦的。”

“是啊,动不动就干仗,不过和胡人干仗也挺带劲。”

“带劲是带劲,就是太黏糊了,要是能一口气将胡狗都屠了才好。”

“胡狗能跑啊,咱俩以前不就是追胡狗,追着追着才练好马术的么,傻鸟。”

被我呵斥了一句后,他没说话,也没再瞅那边的攻城,继续默默的扎着马步。

我看了看周围,也没人注意我们,都趁着这会闲着,抓紧休息,我稳了稳桩,脚下不丁不八,说归说,我可不能落这小子后面。

没多久,日头就到了当中,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这是要收兵了,大军一撤回来,就该我们干活了。

果不然,不一会走过来一个上官,看官服是名校尉。

队正迎了上去,那名校尉吩咐了几句就走了,队正转回头就让我们套上牛车,开始整队,准备去城下收尸了。

我们伍运气好,上月正巧赶上大军征用的一批驴车往营里运粮,分给了我们伍一辆,这会我们伍已经牵着驴车排在了队伍里,一路向城下走去。

我们这些民壮牵着车,在军营大门旁等待了一会,等大军全部回营后,我们才能出发。牵着驴车的缰绳,我和大牛他们静静的站在那里,屏声静气不敢发出声音。

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名中年白袍文士,侧对着我们,年纪看样子三十许,颌下留须约莫寸许,负手而立,双目凝视着远处城头,对身边经过的军队却视而不见,口中喃喃低语,声不可闻。

大军进营后,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出来对着队正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可以走了,队正接到命令后,我们开始行进,路过那名中年文士时,我隐约只听到他说什么“...天下...”。

队伍行进到离城还有半里地距离时,已经零星出现阵亡的士卒,有被箭射死的,有被投石车的石块砸死的,还有被那守城弩穿成串,三四个人叠在一起,垂着脑袋挂那的,哎!都是我汉家儿郎啊。

一个月下来,我们也习惯了看到这些惨状,唯独无法适应的,就是那些死无全尸的,遍地的鲜血和肚肠,残肢断臂,血腥味夹杂着臭气,即使已经很有经验的用布条勒住了口鼻,那味道还是冲的脑仁疼。

原先我们第一次见到城头上那些守军的模样时,才发现都是胡人,这跟着大军往西走了半年,大战小战也看了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胡人的城池。

甘凉道的人,从孩童起就知道胡人的凶残,幼时每年都听到胡人打草谷的消息,家家户户都有亲人死于胡人之手,故而我们与胡人的仇恨也是与生俱来,自打知道大军是在攻打胡人城池后,我们干活也卖力了许多。

强忍住胸腹间的不适,招呼手下几人,一起往驴车上抬尸首,这活隔几天做一次,众人也没了初次的惊惧,有条不紊的干起活来,耳边时不时传来别处的呕吐声,哎~多半是新补充来的民壮,还没适应吧。

“别出声,先搬残尸。”

我们已经快要到城边了,离城还有三、四十米,城上的士卒也盯着我们,正在搬运的尸体突然出声,吓的我手一抖,差点将他给丢出去。

仔细一看,这具尸体看着浑身鲜血,但身上的军服上并无刀口,这人是假装的。

不明白这人干嘛要假装死人,但看他的衣着像是个军官,我没敢吱声,听他的话将旁边缺了条大腿的尸体搬上了车。

借着抬尸首上车的空档,我假装擦汗看了下身遭,我们伍的人除了一个人没遇到,其他几个都遇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都遇到装死的了。

好在我早早的就嘱咐他们不管何时,都要听兵爷的话,毕竟刀把子在手上,为小命着想,乖乖听话干活就好,这会也反应过来,都是捡那缺胳膊缺腿的尸首在搬。

看日头,再运两趟,这天色就得要黑透了,趁着这会有亮,我赶紧在车上这趟装满后带着我们伍的人往回赶去。

离开城墙两三百米,城上的士卒也不再注意我们,大牛悄声唤道:“大腚”。

“别多嘴,待会回去,大家醒目些,只搬那些死透了的,其他的别管。”

早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明白了,那些士卒多半是想趁夜攻城,所以才在城下装死,我们只是随军的民壮,装傻即可,大军的事情我们还是别掺和的好。

大牛和另外几人闷闷的应了,多半也猜到了什么,心惊胆战下听我这么一说,好歹有个出头的人,心也稍微放回了肚子里一点。

之后大家只挑那些肠穿肚烂明显死透了的尸首搬到车上,其他的选择视而不见,我偷偷瞧了其他人,想来也是收到了领头的嘱咐,选择真正的死尸搬走,看来我们这些民夫里聪明人也不少。

第三趟后,天色果然黑了下来,我们的驴车也装了一半,城上也已经打起了火把。身边其他搬运尸体的队伍也已经所剩无几,我见真正的尸体没剩多少了,悄悄顶了大牛一下,收到我之前说好的暗号,他开始捡拾起地上的残肢断臂,我们几人迅速的将驴车装满,赶紧往营里走去。

等到我们回到营中焚烧尸体的地方,几个巨大的火堆正在熊熊燃烧。一队士卒站在一旁,另外有一队士卒收集焚烧后的骨灰装坛。

卸下尸体后,一人领了两个杂面饼便回到了民壮营。

洗刷收拾完,回到了营帐,不一会,营中响起梆子声,累了一天的我们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

夜深时,睡的正香的我被人推醒,

“大腚,快醒醒,快醒醒。”低低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我被推醒后的一瞬便听出是大牛的声音,

“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你听。”

听大牛这么一说,我赶忙凝神静气,聚集耳力听了起来,几息后就听到外面有隐隐的雷声,漏进帐篷里的月光照映下,地面微不可闻的颤抖,细小的沙砾滚动起来。

“不好,地龙翻身,快喊醒其他兄弟,我去帐外看下。”

见此情形,我翻身而起,一边嘱咐大牛,一边快步走向帐外。

我刚走到帐外,那雷声越发清晰可闻,军营内也变得嘈杂起来,一阵金鼓声猛的响起。

“咣咣咣...敌袭”

“咣咣咣...敌袭”

“嘶”

我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地龙翻身,是敌军袭营,这动静是大队骑兵啊,视线里到处是乱作一团的人影。

“大头,叫兄弟们出来,跟着我。”我急忙对帐内吼道。

“来了,我们去哪?”

“跟着我,咱们先跑到那边的林中,天黑,骑兵不易追击。”说完,认准方向,我就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大牛他们也随即跟了过来。

我们从侧面刚跑出营盘,眼前一幕看的我目眦欲裂,大队胡人骑兵已经涌入后方的营盘,留下一队百十人的胡人骑兵正在狂笑着肆意砍杀营内手无寸铁的民夫,民夫们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快去林中躲起来,大牛,咱俩干一票?”

“干”

大牛此刻眼眸充血,喘着粗气道。

不再迟疑,我和大牛就像以前一样,一左一右向前奔去,瞅见几名胡人转过帐篷,正好遮挡了其他人的视线后,我和大牛趁机飞身上前,一人一个扭断脖子,干净利落的杀人、夺马。

双手各擎起一把胡人弯刀,双腿一夹马腹,舞刀冲向胡人军队,此时那队胡人也察觉到了异常,见我们二人冲出,分出十几名骑兵也向我们冲来。

“杀”

我和大牛满含杀气的一喝,挥刀便斩,区区胡儿,老子已经砍了不知多少,你若大军倒还罢了,就这几人,手中弯刀今日誓要饱饮鲜血。

“铛”

“铛”

“啊...”

骑兵对冲,砍杀的时间很短,多是利用马速,瞅准对手的破绽挥刀,一击即分。

见到几名骑兵冲来时,刀尖所向,我便知对方轻视我俩并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利用这一点,我和大牛前后相差半个马身,相隔一米互为犄角,疾速冲杀过去,快若疾风般左右挥刀,冲锋过后,当我俩勒马回转,就看到地上留下了四具胡人的尸首,而我俩则毫发无伤。

“哈哈哈”

我俩对视一眼后,放声大笑,这是自从道长们不带我们出去杀打草谷的胡人之后,再一次能够痛快的挥刀杀胡。

对面的胡人也看出我俩不好对付,一名看似军官的家伙,呼哨一声,几十名骑兵撇下四散奔逃的民夫,举起弯刀结阵向我们冲锋而来。

我与大牛仰天大笑,不约而同的想起那句歌谣:

“男儿当世须杀胡,不枉身为汉家郎!”

仰天一声长啸,

“噹”

双刀互击,金铁声鸣中,马儿前蹄飞扬,

“唏律律”

胯下战马一声暴烈的长嘶,后蹄一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一声暴喝,

“杀”

二、

我是一名军人,出生在甘凉道靠近边境的一座边城,拒胡关。

十年前,在我八岁时,西燕大军在内应的帮助下,自草原攻入关内,大肆劫掠后开始屠城,全城汉民皆被屠尽后撤军。

我被家人放置于篮中坠入井中藏匿,得以幸存,后来西凉王领军赶到,手下的部卒发现了整个关城唯一的幸存者,我,杨嗣昌。

王爷见我年幼,将我安置于存孤营,营内的兄弟姐妹们与我一样都是孤儿,家人都是被胡人杀死的百姓,或是追随西凉王与西燕战死的军卒,自此我和大家一起习武读书,誓要报仇雪恨。

王爷告诉我们,所有进入存孤营的人都是他的孩子,希望我们振奋精神,努力上进,莫要辜负了爹娘亲人们的在天之灵,而他和那些叔叔伯伯们则会杀尽胡儿,雪此深仇。

每个人都暗自发誓,努力习武,早日加入军中,助王爷杀尽那些胡狗。

十八岁时,我如愿入了军中,因我训练出色,刀马娴熟,分到了斥候营,成了一名逐鹰手。

几年下来,由于我马术了得,作战勇猛,几次与西燕大战中屡立战功,积功逐渐升迁,从斥候营调到了左骑营,成为了一名偏将。

这一次,王爷终于在做足准备后,尽起大军挥师西进,誓要一鼓作气击垮西燕。小王爷领左骑营倚作前锋,一路势如破竹扫灭多个胡狗部落和游骑,终于攻到了西燕第一座关城,幽云关,这座百年前还是我汉家的关城。

一个月以来,攻城多次受挫,王爷率领大军,离此地已经差不多五十里,若是在王爷到来之前,我们还未攻下此城,到时定会让他失望,此次西征说不定也就此夭折。

我给西征先锋主将小王爷献计,今日攻城时我部佯装死尸,待得天黑后缒城而上,杀死城墙之上守军,相机打开城门,若不成,也可占据一段城墙,其余军队饱餐之后,皆不卸甲,待我部发出信号,迅速登城,一举拿下此城,谁知小王爷思虑后却驳了我的计策,让我失望而归。

回到帐中后,不死心的我和部下商议一番后,重新下定决心,给小王爷留下一封书信,带着军队在最后一波攻城时,混入死尸之中等待天黑。

此刻我趴伏在城墙下,鼻间全是浓浓的血腥味,几个时辰前那个民夫差点就将我抬上驴车,听到我的话后,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一抖,后来倒是掩饰的不错,倒还算机灵,想到自己差点这样被带回军营,不由得有些好笑,若是这番模样被军中其他人见到,岂不笑掉大牙。

天已经黑了,小王爷应该已经看到我留的书信了,不知会不会做好准备,若是没有,我和手下的这帮兄弟们,可就白死了啊。

不对,我偷偷咬了下舌尖,即使大军没来,我们也没白死,多杀死一名西燕胡狗,后面的兄弟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时间悄悄的过去,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我趴的地方离城墙约有十几米,悄悄抬头看了眼城上,除了燃烧的火把之下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其他地方全是一片黑暗,好像一张打开的巨口,静静的等待我们进去。

半日水米未进,腹内饥火燃烧,嘴唇更是因为一天没喝水而干涸起皮。强忍住胸腹传来的恶心,偷偷摘了几颗草根放进嘴里咀嚼,一股血腥气直冲脑门,脑子里不停想着待会登上城后的安排,嘴里的血腥味才稍微淡点。

环视了一下四周,今晚天空阴郁,大片乌云遮挡住了月亮,身遭一两米外什么也看不清,不过这也代表城楼上的守军看不到我们,为我们待会的登城,又添加了一分胜算。

又过了许久,夜已经很深了,离天亮估计还有两个时辰,城楼上原本还有的守军聊天的声音已经消失很久,此刻应该都已困倦无比无力说话了吧。

我慢慢的爬向了城墙,随着我开始动作,耳边也传来窸窸窣窣十分低微的声音,其他兄弟也动了。

悄悄来到墙下,一个轻巧的翻身,贴墙站立了起来,之后接二连三有人与我一样贴到了墙边。就着忽闪而过的月光,我做了个行事的手势,便摘下挂在腰间的飞爪甩动起来,两三圈后一松手,飞爪成功的飞上了城头,发出很低微的“叮”一声,等到扣死后,我凝神屏气仔细听了下动静,四五息后我便缒绳而上,身边影影重重都是和我一样上城的兄弟。

这时候登城就在个“快”字,若是在登城之时被巡逻的守军发现,我和手下的弟兄必将死在乱箭之下。

好在无惊无险,不过事后我才知道,中间还是出了点岔子,城上一队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一位兄弟的飞爪,好在其他已经登上城头的兄弟动作很快的将这队士兵解决,没让他们发出信号,否则差点功亏一篑。

我和翻过墙头兄弟们一起贴着墙垛躲在黑暗里,远处火把哔啵作响,每隔约二十米处都有一名士兵拄着长矛站岗,我们翻过来的这片,差不多有三四十个守军被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我见上来的兄弟差不多已有百名,后面的兄弟还在源源不断的上来,便领着先上来的兄弟悄悄的下去,准备抢夺城门,最危险的的时候到了。

刚走到城墙下去的阶梯处,就听到下面由远及近,愈来愈嘈杂闷闷的马蹄声,坏了!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此刻我陷入两难,是不管不顾的下去抢夺城门,还是立刻带着弟兄们顺着绳索撤退?短短时间内我必须要做出选择,刹那间功夫汗水就渗满了额头。

“吱~嘎~”

我正两难取舍之时,城下传来开城门时城轴摩擦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胡人想要弃城逃跑?不对,这是东门,正对我军大营,他们想要去偷营。想到这,我心中一惊,立刻做手势让后面的弟兄保持安静,接着我小心的将脑袋探了一点出去。

城门已被打开,就在打开的城门页中,有两名士兵举着火把,一队队骑兵正在缓慢的出城,之前听到的闷闷的马蹄声,在我有意观察下,发现这些骑兵战马的马蹄上,都包裹了一块布,他们果然是去偷营的。

见状我不由得大急,这些时日幽京城久攻不下,前锋营中都很焦躁和疲惫,若是叫胡人偷营成功,我们前锋营定然损失惨重,更关键的是必然会挫了后续大军的锐气。

我猛的拽过一名兄弟,命他立即原路返回,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胡人偷营的消息给到小王爷。若是小王爷见了我的书信,并且采取配合的话,大营必然空虚,我知道两条腿跑不过骑兵的四条腿,此刻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安排完后,继续观察城下的动静,骑兵络绎不绝,这一会出城的数量差不多有三四千骑了,看样子胡狗这是倾巢而出啊。

陡然间我目光一凝,一面大旗出现在我视线中,旗帜上绣着一只双翅振飞的雄鹰,鹰爪为银白色,这是西燕皇族的标记。之前攻城之时从未见过这面旗帜出现,看来这是胡狗的援军来了,来的还是位皇族领军,胡狗的骑射冠绝天下,看来这位皇族并未将我军放在眼里,一来就是决战的架势,想要一举击溃甚至歼灭我们。

我心中冷笑,即使我军没有防备,骤然遇袭之下恐损失不小,但若是想就此击溃我们,这些胡儿也是狂妄自大的久了,想的有些美。

此番我五万前锋大军,攻城月余下来,阵亡的士卒能有三千之众,但重甲营五千士卒却一天也未上阵,全部养精蓄锐,等的就是胡狗出城野战。这五千重甲士卒是王爷用了三年时间训练出来,专破胡狗骑兵的杀手锏,若想啃下这块骨头,胡狗除非出动五万大军,否则别想讨得了好。

想到此,我心下稍安,又过了好一会,骑兵已全部出城,城下传来胡人压低声音的传令声,随后一阵阵低沉的脚步声也逐渐传来,这是为骑兵冲营的后续做准备,无论胜败,接应或是趁势扩大战果,不过,胡人皇族领军冲营,想一举围歼我军的意图还是相当大的。

我军驻营地离城约五里,胡人骑兵全速冲锋下,悠忽即至,之前派去报信的兄弟也不知到了没有,大军收到消息还要有安排的时间,我这边却也不能再等了,之前夺城门的安排用不上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守住目前占据的城墙这一段,为大军后继登城做准备。

想到此,我回身迅速的几名已经来到我身边的队正交流了一下,众人皆认可我的判断,接着便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

“轰”

我们将城头上用于守城的火油倾倒在一处,一点火,城头上迅速燃起几堆暴烈的火焰,如此火光,大营内必然可以看见。

接着,我借着大火燃起的明亮,领着已经偷偷装备上弓箭的兄弟们,瞄准城门处一阵攒射,顿时传来惨呼一片,胡狗们怎么也没想到,城头上堆积的守城器械、弓箭及箭矢,此刻都成为了我们杀死他们的武器。

远处大营已经火光燃动,不知是惊醒了营帐中的兵卒,还是胡人攻入大营带来的混乱,我们既已动手,此刻已顾不得其他。

很快有胡人顺着两边城墙,向我们杀来,手下弟兄们分成三队,两队结阵分别迎向两边杀来的胡人,一队则不停的张弓射杀城门下乱作一团的胡人,还将火油罐顺着阶梯滚落下去,引火后,烧的许多胡人惨叫连连。

可惜我们只有五百人,若不是城墙之上只能并排站立五人,我们只需结阵捅矛,两边胡人虽多,暂时还奈何不了我们。可随着时间流逝,胡人带给我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两边的队伍也逐渐快要被压缩到了一块。

“杨将军,现在怎么办?”

意识到最后时刻的到来,一名百夫长背靠着我问道,一会的功夫,和我一起来的几名百夫长,就剩下他一个了,其余都已战死。

打到此时,我们都知道已无幸理。

“兄弟们,黄泉路上再聚了。”我大笑一声道。

双手擎起手中单刀,曲腿一蹬,越过身边的兄弟,劈向胡人军阵之中,

身后陡然传来一阵众人合声的轰鸣声,

“杀”

随着我暴突入阵,身边的兄弟也接二连三的冲入,胡人一时间被我们气势所摄,被杀的脚步踉跄,退了足有十几米才堪堪稳住。

我心知下一瞬或许便是自己命丧之时,擎刀的双手已经感到酸麻,刀锋之上也出现了细密的缺口,不过我西凉军威不可堕,汉家儿郎的气势不可灭,虽死无惧。

身边仅剩五十余人了,刚刚那位百夫长手握一把断刀,胸膛上插着一柄断矛,正圆目怒睁躺在一旁,气息已无,身侧则是三名胡人的死尸。

微微一笑,死则死矣,我的脑中想起军中的歌谣,嘴里下意识的哼了出来,

“男儿当世须杀胡,不枉身为汉家郎!”

身边的兄弟也应和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对面的胡人眼中传来惊恐的神色,

不对,应和的歌声不仅是我身边的兄弟,更大的声音来自于城外,

援军到了,我已经看见翻过城垛的士卒了,口中唱着歌谣,手中的刀子却是毫不迟疑的砍翻眼前的胡人。

“哈哈哈!”

仰天狂笑,城破就在当下,

胡狗,拿命吧,

老子要杀尽你们!

一声暴喝,

“杀”

三、

我名冷擎苍,西凉王三子,两位哥哥都已在往年与西燕的战事里,先后殒身。幼时两位哥哥与我读书、嬉闹的回忆,时常会涌入心头,父王每次征战归来,我们都爱纠缠着他讲述军中之事,而今两位兄长战死沙场时久,未曾留后,父王也已年事已高,逐渐已将西凉大权转交我手。

而今我已步入中年,膝下也有子二人,该是我完成父王自我们幼时所说的志愿了,杀尽胡儿方才罢手,复我汉家大好河山。

自十年前,西燕攻入我朝据胡关内时起,父王见满城尸骸只余一稚儿幸存,满心悲愤,自此呕心沥血,夙夜达旦的操劳,只为建起大军有朝一日能杀入草原灭了西燕胡蛮,报此血海深仇。

十年时光,西凉军民上下一心,至今粮草、马匹、武器、军卒方为齐备,父王征调十万民夫,集结二十五万大军,挥师西征。

为免父王操劳,我亲率五万大军以做先锋,踏入草原后,沿途胡人集居之地皆为我扫平,俘虏近一千人。

直至我抵达一座大的胡人部落,攻破之后,部将回返禀报于我战果时目中含泪,我心知有异,询问后才知,此处胡人竟有人以人为食,部将详细查问后得知,被食之人乃我汉民,而胡人又最喜我汉家幼童,因其肉质娇嫩,被胡人广而称之为“两脚羊”。

闻听此事,我头皮乍起,血灌瞳仁,握刀之手都有些颤抖,仔细询问部将此事可是属实,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又命人带我查看了几处帐篷,内里确有几具幼童尸骨,上面布满啃噬的牙印。

“怎么敢?畜生!”

两眼有些发黑,幼时父王曾经提过此事,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又被我遇到了,气怒于心之下,我颁布了一条军令,

凡是胡人,不留活口,皆杀!

军卒们早已被此事刺激的怒气盈胸,听闻我的军令后,半日之间就将此处夷为平地,连同我们之前的俘虏,半个活口皆无。

自此,我大军到处皆为齑粉,两个月后我们来到了西燕第一座关城,百年前曾经也是我汉家的关城,幽云关。

攻城达一月之久,斥候昨日来报,已在关后五十里处发现胡人援军,看旗帜是西燕皇族领军,早的话今晚将至,晚的话明早必到。

父王也得到消息,刚刚派遣信使传来密令,二十万大军已距此二十里埋伏,今夜西燕援军一至,必会前来袭营,到时诱其入营,两方夹击,必要让其有来无回。

我正振奋精神,军卒来报,左骑营偏将杨嗣昌在帐中留下一封书信,带着人马参与攻城去了。

之前他给我献计,想要攻城时伪装死尸今夜偷上城头,强攻城门后里应外合攻破城池,当时我与父王已定下两面夹击之策,便拒了此计,谁知他此时留下书信,莫不是去执行此计了?打开书信一看,果然如此。

此时天色已将近午,按照惯例,攻城未果即将撤军,民夫也将前去搬运尸首,再派人换回杨将军已然来不及了。

慢慢踱步到了营外,看着远处的关墙,心中感慨万分,我汉家天下就是有了如此多的悍勇儿郎,才让胡狗不得入我中原之地。

身边的民夫已集队完毕,大军正缓缓步入营中,今日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可谁又知道,双方都在今夜布下了杀机。冷笑着看了远处关城一眼,胡狗,今夜就是你等的死期!

深夜,大军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全部安静的待在营帐之中,营中除了巡逻士卒的脚步声,并无其他声响,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压抑着一股猛烈的杀意。

军卒们都知道了西燕援军已至,今夜将来偷营,攻城日久未下,大家早已压抑许久,都期盼今夜可与胡人面对面杀个痛快,军心可用。

来了,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士卒早有准备,就在胡人大军大半入营后,敲响了警锣,佯装逃散。等待胡人骑军全部进营后,营门口处点燃了营帐及早有准备的干柴,火势陡然冲天,现在就让我们拖住胡骑片刻,父王的军队就会完成合围,一举将其歼灭。

胡人进营后,兵分三路,每队约三千余人,左右两队沿两边营帐突袭,中间一队执西燕王旗直扑我中军大帐而来。

“呵呵!皇族领军直扑中军,果然够狂妄。”

大营边上的小山坡上,我端坐在坐骑上看到这般情形,不由冷笑起来。

大营前端只有少量步卒,此刻已经四散奔走,损失不大,就在西燕骑兵攻入中端之时,号角响起,

“呜~”

大批士卒披坚执锐从营帐中涌出,迅速结成战阵,矛戈挺立如林,弓箭手一声令下,箭如雨下,霎时间,大批冲上前的胡人骑兵,纷纷堕马,惨呼连连。

胡人当中的那位西燕皇族想必已然看出中伏,当机立断,不退反进,就见大股胡人骑兵,稍作整队,便集成战阵继续冲锋向前,此人如此果断,我倒是有些欣赏。

可营帐中早已挖下陷马坑无数,骑兵冲击注定是劳而无功,不一会就见胡人落马无数,弓箭手再度弯弓射出三波羽箭,胡人此番死伤无数。

不过,营帐侧面,面对我的这一侧,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那名皇族引着军队正从缺口处向我这边奔来。

远处城关上燃起了熊熊火光,想必杨将军已经动手了,此刻城池内最多还剩五千守卒,我调拨了一万步卒前去接应,今夜我们要将城上城下的胡狗,统统杀尽。

剧烈的喊杀声中,从城关处隐隐传来歌声,

“男儿当世须杀胡,不枉身为汉家郎!”

哈哈哈!我西凉男儿壮哉!

勒了勒手中的缰绳,面对严阵以待的左骑军将士,我听见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胸中豪迈之气顿生,提起手中的铁枪,在空中虚划,枪尖寒光绽露,枪头红缨飞舞,

“杀尽胡狗!”

众军应和,

“杀”

铁枪一劈,冲锋!

四、

西凉号称五十万大军侵边,杀我部民三万余众,现已攻至幽云关,攻城近一个月,守城士卒死伤惨重,差不多有近五千人殒命,伤者无数,三万人马,损失了近两成,守城器械、粮草和箭矢也已告急。

收到幽云关守将的求援奏报,大燕朝廷沸反盈天,一个个重臣震惊不已,小小西凉竟敢捋我大燕虎须。

皇帝命我领军五万,前去救援,后续再集结军马赶赴,定要将西凉灭于城下。

我叫慕容云鹰,今年二十三岁,乃是大燕二皇子,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受封豫王。大哥虽为太子,但自十年前随军出征时堕马受创,至今未好,如今三十岁之龄,却卧榻上已近十年,太医曾言说,大哥恐过不了今年冬日,父皇大恸。

我在争得先锋之位后,出发前,去探望了大哥,如今已是夏末,我担心出征归来后,大哥已然不在。

坐在木椅上,我看着瘦弱无比的大哥依坐在床榻上,时不时的轻咳,想到儿时大哥带我玩耍时的情景,也不禁黯然神伤。

“大哥,我要出征了,你好好将养身体,等我回来。”

“二弟,战场凶险,你务必小心啊。”大哥嘶哑着声音说道。

我心中一酸,俯身将大哥身上的薄被掖好,

“大哥,我记下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恐怕是撑不住你回来了,你务必要小心。”大哥再次叮嘱,目中闪过不舍,眼眶也滴落了一滴眼泪。

“不会的,大哥,你莫要胡说,还等着你带我打猎呢。”我眼眶一红,厉声反驳。

“呵呵!咳...咳...好,好!”

忍住心中悲伤,我与大哥道别后,第二日便率军前往幽云关,这是我首次领军,父皇给了我五万天狼卫,我大燕最为精锐的骑军,这次我要将西凉大军全部化为齑粉,成我之名,为我日后继位打下基础。

京都距幽云关近千里,大军携带物资数量庞大,行军速度颇为缓慢,赶到幽云关约莫需要十日之久,好在关城高大,守军虽死伤惨重,但在我大军赶到之时防守,却是毫无问题。

这一路大军迤逦而行,沿途遇到过几个部落,在听闻皇子领军后,部落长者皆前来拜见,并送上美酒、牛羊和族中美貌的少女,我都一一笑纳。

其中一个部落居然还献上了几名汉人女子,我大喜之下,多赏赐了一些金银。这些汉人女子就是比部落中的女子好看,皮肤娇嫩,眼光躲闪,就如那羔羊一般。

其中有名女子我见气质不俗,盘问后得知,居然是汉家一名官员的后代。十年前大燕攻入拒胡关,这名女子的父亲是当时关内的县令,在我大军入关后反抗大军被杀,这名女子当时年幼,本是做“两脚羊”掳走,也不知为何居然活了下来。

“哈哈哈!”

听得这般趣事,我不由得心情舒畅,捏着她的下巴,灌了口美酒,我大燕军威如此雄壮,军中皆是悍勇之士,区区西凉反手可灭。

趁兴正要征伐这名女子,却在她的目中看到一丝恨意闪过,区区玩物居然还敢对我大燕抱有恨意?

大声呼喝帐外亲卫,将这名女子拖走赏给士卒,这名女子恐惧之下,面容扭曲大声求饶,亲卫狞笑着将其拖走,我哈哈大笑,父皇从小就教我,汉人最是胆小,他们最恐惧的就是我大燕手中的弯刀,果然如此。

帐中其他汉人女子,全部吓的瑟瑟发抖,泫然欲泣,我不由的也兴致大开,狞笑着扑了过去。

此次出征,我不仅要歼灭西凉,还要出征中原,父皇早就说过,中原大地肥沃,物资丰盛,不像我大燕虽地域辽阔,可土地贫瘠,族人也不善耕种。

不过中原男人孱弱,却没有我大燕从小生活在草原大漠上的男人强壮,自我大燕立国百余年以来,夺得汉家土地良多,可惜每次进攻中原之时,都无法长期占据土地,与那前后两任西凉王都会鏖战数次,无奈只能将那块土地上的金银、女子全部掳走。

这次由我出征,定要让那西凉王知晓我的厉害,男人全部杀光,女子全部掳做“两脚羊”,灭了西凉王,扫平我大燕东进中原之路。

一路行军,我每日与帐中美人嬉戏,倒也不觉得烦闷。这一日离幽云关还有五里时,扎下营盘。

早在赶赴关城的路上,我与帐中将领已经商讨好计划,发挥我军骑军的优势,准备趁西凉军毫无防备之际,夜袭大营,一举击溃歼灭其前锋大军,挫其锐气,而后挟大胜之威,冲击西凉王后续大军,奠定胜局。

招来士兵,将计划告知于他,命他秘密去往幽云关,将此告知守将,今夜,就是我们破敌之夜。

出发前,我将帐中剩下的几名汉人女子全部杀光,等到我攻入中原,汉人女子多不胜数,这几个就当时为我祭旗了。

深夜,一声令下,用麻布包裹住马蹄的军队,缓缓的向幽云关行进,今晚月光晦暗,时不时有大块乌云遮挡,为了不让西凉察觉,我命令禁止打起火把照明,所以军队只能在月光悠忽一闪之时辨明方向,缓慢前行,虽然这样行军十分缓慢,但是这样的天色,为我大军的突袭又添了几分胜算。

几个时辰后,大军进入了幽云关,此刻离天亮已经不远了,正是人最困倦疲乏的时候。稍作准备,大军分为三队,我独领中军,出关后,迅速结阵,离西凉军营一里开始冲锋,我军马速提起之时,就是西凉大营奔溃之时,想到此,我的嘴角已经挂起得意的笑容。

在我出关之时,眼角好像看见城墙的阶梯上,有个人影正在偷偷的注视我,呵呵!这些普通的士卒见到我,恐怕方知皇族的雍容之气,一直驻扎在京都的天狼卫,如此雄壮的军队,恐怕也是这些普通士卒第一次见吧。

出关后,抛下脑中那些无关紧要的心思,执旗手往前一展大旗,三路大军借着月光,开始缓慢向着西凉军营跑去。

距离快一里时,我已经能够看见西凉军营门前的火把,拔刀一挥,三路大军开始提速,马蹄声恍如闷雷,直冲营门。

另外两路大军略微靠前,靠近营门时,一阵箭雨射去,我大燕儿郎骑射甲天下,更何况这是优中选优的天狼卫。

门前守卫瞬间满身箭矢,一声未吭,须臾,前排骑卒甩钩钩住栅栏,一阵拖拽,顺利造成前方一片坦途,见此我不由大喜,领军便冲。

眼角瞥到左侧营房人影憧憧,全是手无寸铁的民夫,我狞笑一声,摆手让一名百夫长领队前去,杀光这些汉人。

我自领军冲入大营之内,一路未遇大的反抗,只见到零零散散的西凉兵卒正在快速奔逃,疑惑间我已跑过前帐,神情一振,中军大帐就在眼前,手中弯刀一挥,两名千夫长带着人就扑了过去,

“噗通”

“噗通”

落马的声音响个不停,狡猾的汉人居然在中军帐前,挖了无数的陷马坑,我军许多战马已经折了马蹄,士卒也从马上摔下,摔的七荤八素,而西凉中军大帐前,正在快速集结甲士,看情形早有准备。

情况不对,我心下一紧,看样子西凉军早有准备,再往后看时,营门处燃起大火,已经阻断了我们的退路。见状我虽心慌但不乱,收紧兵力往前冲,此刻唯有攻破西凉中军大帐,方能为我军找到一条生路,若是在西凉军埋伏尽起之后行动,恐怕不仅损失惨重,性命也有危险。

汇合在一起的军队强攻之下,西凉中军虽然未被我军击溃,但侧面一处已然露出缺口,大喜之下,我急忙领军从缺口处奔逃而出。

在我跑到一处小山坡之下时,城关那边隐隐传来一阵歌声,我疑惑的看看左右,

“他们在唱歌?”

“不错,王爷,西凉军趁我军尽出,正在攻城。”身边将领接到斥候的消息,惊惶道。

听到这则消息,我不由大怒,

“大胆西凉,胆敢如此小觑于我。”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喊杀声,马蹄声乍起,山坡之上显露出一片跳动的阴影,西凉伏兵出现了。

见此情形,我不惊反怒,区区伏兵,我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天狼神的子孙们,随我杀光这些汉狗。”

众将士本就是心高气傲之辈,今日本想一举击溃西凉先锋,没想到居然落入陷阱,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听到我高声呼喊,无不高声应喝,

“杀”

一夹马腹,众人迎头冲杀过去,以下击上,马速提不上去,对方以上击下,马速反倒提升了几分,一经接触,我军人仰马翻,瞬间几百人落马而死,此时我才醒悟自己犯了骑战大忌。

缰绳一紧,赶紧脱离接触,准备寻一平坦之地,再与西凉伏兵一决高下。

大旗一挥,正要带着剩下的骑军转移,后方又传来箭羽的破空声,又有近千士卒中箭落马,我不由大骇,此番我命不久矣。

“王爷,快走,此处不宜交战,我在此断后。”一名将军扯住我的缰绳道。

听闻此言,我不敢耽误,赶紧一勒缰绳,往关城方向跑去,身后一众将士也护卫着我,迅速逃去。

“男儿当世须杀胡,不枉身为汉家郎!”

一阵令我心烦意乱的歌声传来,前方突然杀来一大群骑兵堵住我军的去路,当头是名六十旬左右的老者,颌下三寸灰白胡须,身穿白银亮甲,身后大旗招展,上面一个大大的“冷”字。

金线描边,这是王旗,这是西凉王的王旗,

不是说西凉王大军离此还有五十里么?怎会这么快到了此地?

我明白了,刹那间我想明白了,原来西凉王早已到此,为的就是要引我幽云关援军出击,一举歼灭,从而顺势攻破幽云关。

“哇~”

一口鲜血喷出,枉我筹划一路,想不到全部落入此人算计之内。

经此大败,西凉取幽云关易如反掌,而我不仅损兵折将,今日性命也将不保,大燕皇位也就此成了泡影。

“呵呵!领军的娃儿,想必你就是那燕皇的小儿子吧!”

“不错,西凉王,今日兵败你手,是我大意轻敌,有朝一日我大燕铁骑定会将你化为齑粉。”

对面的西凉王眼神一冷,瘦削的身影却发出滔天的杀意,

“胡儿猖狂,尔等自立国起,便一直杀我百姓,掳我生民,我恨不得食尔肉,寝尔皮,今日取你娃儿性命,他日便摘了燕皇的头颅。”

我心知已无退路,不愿堕了威风,便狂笑着掩饰心中的惊惶,并口出狂言挑衅于他,

“哈哈哈!老匹夫狂妄,区区两脚羊,杀便杀了,来的路上我还杀了几只两脚羊,你奈我何?”

此时又有一队骑军赶了过来,当头的是名年约四旬,身穿黑甲,面目与西凉王相似的中年男子,这人应该就是西凉王府世子,冷擎苍。

果然,西凉王对他说道,

“擎苍,小儿狂妄,摘了他的狗头。”

冷擎苍对着西凉王微微俯身后,转身便举起手中铁枪对着我,身后骑军也是一副冲锋姿态,而我环顾四周,身边还剩四五千天狼卫。

我举起手中弯刀,大声呼喝,

“天狼神的子孙们,证明我们勇武的时候到了,在我们回到天狼神怀抱的之前,杀光面前的汉狗”

正要冲锋,侧面突然两队骑军冲入两军之间,前面四五名天狼卫骑军,后面两匹追逐的战马上是两名民夫装扮的人,一身血迹淋漓举着双刀正在追杀。

这两人目不斜视,并未看到两侧的大军,口中高声唱着,

“男儿当世须杀胡,不枉身为汉家郎!”

一边疾速奔驰,两人刀若闪电,而前方奔逃的天狼卫士卒,似乎吓破胆子般,不敢还击,只想闷头奔逃,须臾间,这四五人就丧命在这二人刀下,这二人唱着歌,似闲庭信步一般砍杀完后,歌声稍歇,哈哈大笑,这才发现两侧的大军。

“哈哈哈,好,我西凉大地遍地皆壮士,将士们,男儿当世....军歌起!”西凉王朗声大笑后,一声长啸。

西凉大军顿时响起之前令我烦闷,如今令我恐惧的歌声,身边士卒也是纷纷面露惧色,那二人此刻也已经被引入西凉大军之内。

军歌声中

“男儿当世须杀胡”

战旗招展,西凉骑军已向我冲锋而来,

“不枉身为汉家郎!”

西凉战马已经开始提速,歌声里混杂着隆隆的马蹄声,气势逼人。

牙关一咬,举起弯刀,

“大燕万岁!”

带着剩下的大燕骑军,我冲锋而去。

歌声越来越高,蹄声越来越近,

我目视西凉王世子,死之前,我也要让西凉王感受丧子之痛。

“噹”

一声巨响,刀枪相击,我和他都未杀了对方,双方马匹一闪而过,我的弯刀杀死了两名西凉士卒,左臂也受了一处枪伤,此刻鲜血淋漓。

前面骑军逐渐稀少,闯过迎面而来的两名西凉士卒,我即将冲阵而出,

“扑哧”

一声轻响,胸口传来剧痛,接着我感觉身体变的轻飘飘的,低头一看,我正挂在一支枪杆之上,手中弯刀也早已掉落。

我这是要死了吗?

嘴里开始冒出鲜血,耳边传来声声惊呼,

顺着枪杆看去,正是之前民夫打扮之人,挑着我正向西凉王世子跑去。

“噗通”

我被丢在地上,铁枪依旧扎在胸口处,眼前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冷擎苍走近了我,冷笑着说道,

“胡儿,你先走一步,燕皇很快就会来陪你”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吼道: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慕容云鹰,我是未来的燕...”

“噗”

话未说完,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一颗头颅飞向天空。

四野传来的歌声越来越响,

“男儿当世须杀胡,不枉身为汉家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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