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权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皮也是像石头似的难以睁开,但多少有了点儿意识,不过并没有立即睁眼张望,而是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周围,努力的分辨身边是否有危险。
身上稍微发着麻痒,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看样子是中了什么毒物。这痒很怪,说不出具体是哪里痒,也不厉害,但如果集中精神感受的话就会越来越痒,并且头脑发麻木,身体各部位的感觉也不甚清楚,朱三权不敢动念,赶紧转移注意力。
手被绑到了背后,看来是被绑到了棵树上,若是往常,这小腿粗细的小树自己也能晃一晃,但现在怕毒发或者被暗算只好静观其变,待最后实在没有脱身的方法相信也能挣脱下。感觉身周微凉,闭着眼睛也感受不到光亮,想来已是进了晚上。周围声音很轻,但仔细听应该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其中一个是沈三狼,他们三个在一起行走江湖也有十几年了,互相之间都很熟悉,听他的呼吸频率应该是还未醒来,如果是醒来了却跟自己一样装作没醒,那却又是有另一种呼吸模式用来暗示,这也是他们三人之前互相约定好的,凭借这个他们也逃了几次大难。另一个却是不认识,呼吸几乎听不太清楚,不是内力极深就是体质极弱,不是之前遇见那个小娘皮,想来是她提到过的师傅了,对方也没个掩饰的意思,想必也是有恃无恐。
过了一会儿,朱三权觉着有些不对,若是晚上,按道理来说应该生个篝火,若是傍晚,却又不可能会这么黑,也有可能是在山洞中,却没有那么阴冷。朱三权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朱三权猛地睁开眼,却发现依然看不见任何东西,冷汗刷的一下渗透了全身的衣衫,他这时才感觉到两只眼睛都是木木的没有感觉,想必自己已经瞎了。
朱三权虽说是个汉子,但此番落于人手,又被人弄瞎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慌了神,浑身剧烈的扭动了起来,想要叫喊,却只能发出喝……啊……的声音,无法吐出字句,这才突然闻到嘴里的血腥味儿,唇齿之间空空的,舌头居然也人割了去。
挣扎的声音吵醒了沈三狼,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双手绑起吊在树上,两只脚同样的被绑了起来,惊恐的环顾四周,发现在三尺之内共有四个人在,确切的说算上自己共有两个半人。朱三权在自己对面拼命挣扎,两只手被绑缚到身后的树上,披头散发状若癫狂,两只眼睛被人剜出了眼珠,各自钉上了半个小指粗的钢针,两边嘴角被豁开直到耳根,顺着脸颊渗着血,嘴里喝喝的叫着意义不明的字句,却是因为已经没了舌头。身上还裹着衣服,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双腿自大腿根以下已被截去,朱三权却像感觉不到似得胡乱扑腾,两注本已快要凝固的鲜血顺着地上画出的凹槽缓缓流动,慢慢的围成个意义不明的圆形阵法,阵法中央竖立着一柄利剑,上面一个个凸起仿佛有呼吸一般,一点一点的吸收着地上的鲜血。
另一边,塞萧何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如果那可以被称作是“一具尸体”的话。整个头颅上面已经没了一块完好的皮肉,仿若被啃咬的不干净一般,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楚,只看见左耳几乎掉了,仅剩点儿皮连在了头颅上。
塞萧何全身赤裸,双臂与双腿被利器刻着各种诡异的符号,隐隐含着不知名的规律,伤口很深,却奇怪的泛着白,没有一丝的血渗出来,胸腹已被剖开,里面的五脏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样泛着幽光的物件,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沈三狼三人行走江湖多年,奸淫掳掠,杀人无算,坐在尸体旁喝酒吃肉早已不在话下,可是今日见到了这幅诡异的光景已是被惊掉了三魂只剩了五魄,赶忙往自己全身看去,却发现自己全身好端端的,连衣服都不是很乱,心下稍安,但又想到另两位同伴的遭遇,想必今日自己也是在劫难逃,心中发了狠,向在场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喝到:“死老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今儿我哥仨认了栽,活了这么久也够了本儿,把我兄弟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算什么好汉!”
那人自然是韩橙儿的师父,自称是吞天会人魁的三两黄掌门韩单弦,只见他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任谁见了也会多几分安宁与信任,但与现在这诡异的场景联系在一起,让人说不出的难受与害怕。
韩单弦道:“这位道友,我等与各位皆为行走江湖之人,本无仇怨,怪只怪尔等对小徒有所觊觎,小徒顽劣,为自保,不得已留下了诸位,想必诸位也应理解。”
“理解个屁!”沈三狼大喝:“技不如人我们认栽,行走江湖总得有个规矩,你要砍我头我把脖子伸给你,嫌刀子不快老子借你一把,要命一条!现在你挖了二哥的心肺,断了大哥的腿,挖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头,算什么好汉!”
听了这话,朱三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双腿已经被截去,一阵钻心的疼痛直袭大脑,让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满头青筋爆裂,口中发出喝喝的嘶哑,两只断腿又汩汩的冒出一大滩鲜血,朱三权勉强的挣扎了一下,便像被戳破了的水囊一样软倒下去,显然已经没了声息。
韩单弦皱了皱眉,朱三权的死已经是注定的事儿,不过若是正常以他的体质必定还能坚持到太阳落山,沈三狼这几句大喝也算给了朱三权个痛快。
沈三狼冷笑:“我兄弟三人行走江湖十二年,没成想果然实现了当年的盟誓,没个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凑了个同年同月同日死,黄泉路上倒也自在。”说着他又恨声道:“可惜死也不能死个明白,不知道我们兄弟三人今日栽在哪路神仙手里了。”
韩单弦说道:“同日死倒是实在,可惜黄泉路你们却是去不了了,说不得还要借你们魂魄一用,实在抱歉。”
沈三狼本就是亡命之人,根本就不信这邪,虽然眼前的诡异景象与之前的小娘皮使出的妖术确实怪异,但死到临头却放的开,没啥可怕的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老子这辈子大口喝酒大碗吃肉,想抢就抢想杀就杀,也落得个逍遥自在,要杀就杀,能耐我何?”有人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但若是一个人坏到了极处,确实连神鬼也要避让三分的。
可惜眼前这貌似和善的老头却是比神鬼更加可怕的人。
韩单弦没理会他的恶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对沈三狼说:“此物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若是说出此物的来历,非但会让你死个痛快,也会让你做个明白鬼,如若不然……”说着,韩单弦左手一挥,一道乌光闪过,沈三狼口中突然多了和朱三权眼中一样的钢针,打断了沈三狼的两颗门牙,死死的钉在了沈三狼的上颚上,沈三狼吃痛,手被吊着没办法自己拔出钢针,一挣扎呛了一口的血,两粒碎牙卡在了喉咙上,差点儿便咽到气管里去,一顿猛咳,下颚不自主的收缩把钢针别了下来,却豁出了更大的口子。
韩单弦目视沈三狼,面无表情,心中暗忖幸亏橙儿不在,不然老脸都丢尽了,本是瞄着右眼射的无定针,却射在了嘴里,果然在死前是回不去从前那样的风光了,现在的自己顶多比个普通人要强点。若不是沈三狼绑的死,再加上眼前的景象让他乱了心智,若真是他拼起命来,死的是谁还真是两可。橙儿去找之前散落的物件去了,走之前也嘱咐过若是沈三狼或是朱三权醒来就再加一剂绿蚁散,或是直接便杀了,可自打看见了沈三狼怀中的这物件儿,却不得不问下。
沈三狼咳了半天,满嘴血沫,头眼昏花的哑着嗓子道:“死牛鼻子!……今天老子便是要死……也……也不能成全了你这个……你这个……”说着,沈三狼看见了韩单弦手里的物件,那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一面阳刻一轮朝阳,火热炽烈,另一面阴刻半泓明月,碧波荡漾。沈三狼突然楞了一下,因为这并非是他或者他们三人的物件,若是手头上有这连城的宝贝,也不至于在这深山老林里凑热闹了。但此刻沈三狼来了主意,看这老头重视这程度,想不得有可能换自己条命。
“这个物件,你要是想知道来历也不难。”沈三狼一边转口风,一边眼睛乱转:“不过这得从头说起,不知道你听得不听得。”
韩单弦上前两步,抽出插在阵眼上的金蝉剑,左手猛地一挥砍在了沈三狼的右腿上,咚的一声直砍到大腿骨,再用力一抽,拔出了金蝉剑。沈三狼惨嚎一声,血水瞬间便浸透了右边的裤子,滴了下来,渗到了地上的法阵中,韩单弦把金蝉剑重新插到阵眼中,对沈三狼说道:
“你说,我听。”
沈三狼边惨嚎边破口大骂,惊起了一群飞鸟,又惊走了一批野兽,但却拿好整以暇的韩单弦没有办法。渐渐的,沈三狼强忍了下来,青筋毕露,咬牙切齿的对韩单弦道:“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想让老子跟你说,没门!”
沈三狼也是够硬气,本想着也许能骗条命,却没想到遇到的是比他还恶的恶徒,今天这条命算是撂这儿了,说不说也没区别。
韩单弦见他肯说话了,再次抽出金蝉剑,刷的一下削掉了沈三狼左脚的半张脚掌,连同脚上的皂靴一同滚出好远,疼的沈三狼差点晕了过去,沈三狼脸憋得通红,鼻涕眼泪齐飞,已经发不出声音,韩单弦再次说道:
“你说,我听。”
沈三狼恶狠狠的盯着韩单弦,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发髻散乱,头发跟跟炸起,眼睛都要爆裂出来,却仍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这次韩单弦仅仅只是顿了一下,便又一挥手,削掉了沈三狼的半个鼻子,然后左手一拉,又向前刺到了沈三狼的两腿中间,手腕一转,沈三狼本引以为傲的物件儿一下子被搅了个稀巴烂,沈三狼呻吟了一声,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