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本文参与第一期 馨主题写作活动


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在大海里独居。

每个人都像一块泥土,连接成整块陆地。

                                        ——约翰·多恩

孤岛

异常昏暗、人迹罕至的孤岛上,循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我摸索着行走,却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辨不得前方的路。我仿佛正绕着一个巨大的圆圈,无论怎么走,不过是从一个起点到一个终点,又从终点到一个新的起点,却永远分不清起点和终点的边界。这样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两眼发昏,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双腿越发沉重。我像一头混沌之中的羸弱驴子,不,我只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管如何寻觅,始终找不到期待的出口。猛然间我感到身子剧烈震颤起来,整个人不能自已地手舞足蹈了。

“神经病,差点儿把孩子搞醒了!”我被一只大脚突然踹醒,听到莉华那惊悚的吼叫。

莉华是我的妻子。模样没得说,有着精致的五官与和风细雨的微笑,我们初识在二十年前的大学一年级。寒窗苦读十余载,我终于被上天眷顾,实现了人生意义上完全属于自己的第一跳。凭着这一跳,我进入了一所让万千人羡慕的著名大学,这在我们家族史上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了。

初见莉华,是在工学院一个阶梯教室的角落里。那天我照例坐到我习惯的位置上,而角落好像是我的偏好——从小到大,我喜欢坐在角落里,好像唯独角落可以带给我安静和思考。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个笑得很好看的女孩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我身旁,拿温热的软胳膊碰触了我一下,然后递给我一大杯散着浓香的珍珠奶茶。不善言辞的我,那天竟出奇地滔滔不绝,直到太阳西沉,夕阳隐没在一片白桦林。多年后,那温存的一幕仍存心底,以至于差点成了我的一个心结,我分不清当初我是被奶茶感动,还是被她天使般的微笑所触动。

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我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排场的婚礼,漂亮的新娘子,还有她副厅级的父亲现场那庄严的证婚词,我听得心潮澎湃,但更多的是战战兢兢。多年后的我,才意识到这一战战兢兢竟然伴随了我二十年,我简直受够了!

我学的是土木工程,毕业后顺理成章在一家世界500强外资公司任设计师。靠着从父母那里遗传的勤劳、吃苦的秉性以及精打细算、厉行节约的好习惯,两年后,我攒下一笔不菲的储蓄,付清首付,我拿到S城郊区一套两室一厅的电梯房的钥匙。当我领着莉华去验房,把入户钥匙和唯独写了她名字的猩红房产证双手捧给她时,我只看到一个勉强的笑。

一个无月的夜里,莉华一声尖叫,指着床上一只悠然漫步的硕大的老鼠,差点昏厥过去。于是不顾夜深,她哭着要搬回父亲送她的那套江边别墅里住。门砰地关上,接着便是楼下卡宴跑车枯燥的引擎发动声,那轰鸣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在遥远的天际。留下襁褓中正啼哭的婴儿和无助的我,我和小宝也很快哭成一片。

我一直认为,门当户对是最好的婚姻匹配。可是,我当初怎么忘了这一古训兼金玉良言。多少个寂寞的夜里,我一次次醒来,两眼呆望天花板,我问自己,我和莉华的结合真的是天赐良缘吗?除了我那偶尔说话鼻孔朝天的岳母让我如坐针毡,我的岳父大人好像待我并不薄,不仅婚前对我和莉华的接触没有反对意见,就在我们婚后还不时邀我喝茶,畅谈人生,对我来说不失为一种幸运了。

可是不知咋的,每次从岳父家回来,我常陷入一种巨大的虚空,我不清楚我在哪里。不必说他们家奢华精美的装潢,不必说大如跑马场的客厅和卧室,一应俱全的游泳池、棋牌室和带有斜坡的高尔夫球场式的庭院,单说进进出出的厨子、保洁人员和司机,已让我震惊不已。岳母那双似乎永远长在头顶,常斜着看人的三角眼如万千钢针,刺入我的心脏,扎向我的脊髓,我感到噩梦般的疼痛和窒息。

所以,当岳父大人再邀我喝茶,我只好随意找个借口给推脱了。时间一久,好像莉华也见怪不怪了,但凡回娘家,也仅是带着孩子,招呼不打一个,头也不回地走了。有时,我在想,我算什么东西,老公?老狗?分明连家里的那只满是湿疹和皮癣的金毛都不如。

让我不理解的事,似乎还有很多。一年大几十万收入,逐月都上缴给她。我明白,起初是我主动的,我想让我的女人开心、放心。但几年后,我越来越不情愿起来,甚至非常后悔先前这一反常的谄媚之举。开工没有回头箭,倘若我现在自食其言,收回当初的承诺,重新夺回属于我的阵地,未尝不难之又难,对一个把面子看得比里子重要的男人来说十分不可取。好歹单位里我也是一个科室经理,管着十几号人,有的与我同样出自国内名校,有的欧美留学回来。所以工作之余大家偶尔聚一下,我也顺便放放血,好好招待下属一番,都在情理之中。

莉华每月给我一个信封,不用猜,里面总是那个不变的数目。四五千零花钱,有时还不够请同事朋友们吃一顿海鲜宴。一年前,老父亲不幸摔倒住院,我紧急向莉华寻求支持。她磨磨唧唧转我两万块,脸上却写满傻子都能看明白的那种不情不愿。家里老宅年久失修,半年前,屋顶开始断断续续渗水。我找一借口向一个好哥们临时凑了三万,暂时还瞒着莉华。讲真的,我当时都不太好意思。那哥们是一个有相当能量的基金操盘手,掌管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产管理,每月至少七八万的保底收入。我张口三万,差点没让电话那边的他笑掉大牙。然而飘在云端的钻石王老五,他岂会明白我这样上有老下有小,家有女版葛朗台,能力财力有限的中年男人的苦楚和悲哀。

即便赚得不够多,我每天却忙得像停不下来的陀螺,而莉华却似乎比婚前更显自由。说得好听一点,可以讲她有了家庭主妇的新职业,可我极少看到她何时干了什么家务。买菜、做饭、搞卫生、干湿垃圾分类和投放、带孩子做作业,反而成了我工作以外的主业。关于她上不上班,其实至今我也是没有意见的。熟悉我的朋友常开我玩笑,人在闹市,心却像在佛堂,说我是S城里的一股清流,对权力、地位和金钱看不出一点儿追求。

然而,我明显感到莉华和我岳母急了。她们不止一次撺掇岳父帮我活动,试图安排我到国资委系统有前途的职位。好在岳父大人清正廉洁,深明大义,私下又找我两次喝茶后,便彻底打消了要帮助我的想法。我想是我的明确表态让岳父望而生畏了,又或者他原本就是一个顶天立地,不搞歪门邪道的好干部。我告诉岳父大人,我现在的状态挺好的,我满意目前的工作,也很知足。末了,不忘再次声明我对权力、地位和金钱没有过多的兴趣。

那天晚上,莉华黑着脸回来,一句话没说,进入卧室后便将门反锁了。多说无益,我顾不得多想,集中精力在书房给孩子辅导功课。大约两小时左右,我帮孩子订正完作业,一起洗漱好,转到客厅,却见几个女人在劈里啪啦地碰着麻将牌。还是那几张老面孔,想必是莉华临时邀来的,两个体型肥硕些的叼着洋烟卷,任腾起的烟雾在空中旋转、飘散。其中那个习惯用拇指和食指捏烟卷的,是我的妻子。我下意识心生几分厌恶,但我尽可能保持克制,冲她们简单招呼一声,便拐进卧室,调整一下呼吸,带上降噪耳机。正所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每次她们耍好牌的第二天,莉华都像年轻了好几岁,会趁孩子不备,俏皮地偷偷溜至厨房,在我身后来个突然袭击。她那看似温柔又有些暴力的一抱,有时会让我充满假象地以为找到了当初刚认识的感觉。接着的几天晚上,她会督导孩子早点完成作业,直到早早入睡。莉华用我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沐浴乳和玫瑰花瓣,混合在宽敞明亮、洁净舒适的温水池里,把自己足足洗上个把儿小时。接着我们火箭般地褪去睡衣,深情拥抱,相互轻吻,吻遍每一寸肌肤,然后疯狂地做那件事。激情过后,我感到一种久违的释放。给她点起一只熊猫,看着她烈焰般的红唇吞云吐雾。我又有了种错觉,好像我并没有那么讨厌她抽烟,甚至可以说我爱死她那种耍酷的模样了。有时,我内心还会生出一种自责,暗骂自己太小肚鸡肠,不像男人,既然爱自己的女人,为何不多些怜香惜玉,心甘情愿地承担眼前的一切呢?!

造化弄人,好日子不几天,总会出一些新岔子。一个工作日的大清早,我还在酣睡中,便被莉华拖了起来。她像变了一个人,眉头紧蹙,脸色凝重,说要和我谈一谈。

“如花是谁?”不等我阳台找把摇椅坐稳,她抓起我手机,纤长的手指在来电记录里瀑布般滑移,终于停下来。

“我的助理。” 我没好气地说,旋即转身望向客厅的挂钟,时针刚指向4。要知道前一晚我辅导儿子作业搞到十一点多,现在缺觉厉害。

“你们天天那么多电话,到底是煲粥,还是干嘛?”莉华瞪大眼睛,似一只鼓起肚皮正在发怒的猫。

简直不可理喻,我心里一阵厌恶起来。我告诉她,什么事儿没有,请她不要多想。我甚至叫嚣,如果我婚内出轨,那就房子、孩子全归她,我净身出户。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她立刻哭哭啼啼起来。不知怎的,我觉得那哭声似京剧小花脸的笑,里面有颇多滑稽的成分。我担心一大早吵醒了邻居,也怕被他们以讹传讹,背后暗戳我脊梁骨,忙慌张地关闭了玻璃窗并拉上遮阳帘。

“不是做贼心虚,你怕什么?”莉华没完没了了。

我懒得理她。吵嚷声惊醒了隔壁房间的儿子,他踢踏着拖鞋出来,揉着眼,带着几分愠怒瞥了我们几下,回房间了。莉华停止了哭泣,屋子里立马是死一般的沉寂。

有一回,莉华和我闹完,还不解气,突然川剧变脸般地要和我谈正经事。原来,她要和我谈的是家庭经济计划。我说,没有新的计划,一年大几十万,不是足够开销吗?她冷笑着,说我幼稚。她又和尚念经似的搬出先前的那套说词,说她一个闺蜜的老公,前一段收入怎么翻番了,又说起一个牌友的情人,送她Gucci、Dior、LV包,每月一个大牌子随她挑。

我不由得火冒三丈,收入翻番有什么了不起?谁厉害你找谁当情人!

于是,那夜她又砰地关了出户大门,接着便是楼下卡宴跑车枯燥的引擎发动声,那轰鸣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在遥远的夜色里。

本来我以为,她偶尔带给我的欢愉已让我足够原谅她,可每当她直白或兜圈子表达对我的不满,尤其是经济上的不满时,我会立马升腾起一股子要掀翻屋顶的冲动。

可怕的女人,虚荣的女人……我不禁想起我们大学校园以及婚前的那几年,那颗淡薄、宁静又澄澈的心灵,何以变得今天这副发霉、发臭、锈迹斑斑的地步?是什么改变了她,还是说她压根丝毫未变,改变的只是时间?绝望和恐怖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我的咽喉,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我张大嘴,喘着粗气,汗水早已顺着脸颊浸湿了衣襟。

那座昏暗的孤岛上,我依旧分不清东南西北,摸索着艰难行走。无论我怎么努力,不过是从一个起点到一个终点,又从终点到一个新的起点,却永远分不清起点和终点。就这样走着,走着,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始终寻觅不到期待中的出口。

又是那个重复的梦境!口干舌燥,再加上饥肠辘辘,催我早早地醒来。我给单位那个阎王总监发了条信息——“家里有人不舒服,请假两周。”

过后,我走至阳台,将手机奋力扔向窗外。浦江的水够开阔,手机石子般顷刻间沉入水底,水面看不到一丝涟漪。至于那个阎王总监是否答应,又或者给了怎样的回复,我他md才不在意,让一切见鬼去吧!我简单收拾三两件必备衣物,塞入一个弃用多年的双肩包,背上它便夺门而去。

地库里那辆醒目的黑色帕萨特,停放好几月了,未曾挪动过一次。一些熟悉我的朋友总揶揄我,说我返璞归真,有车不开,偏喜欢挤公交或地铁出行。他们哪里知道,我本意不是为了倡导环保理念而做,我不过是密闭空间的恐怖症患者罢了。我恐怖电梯,单位十七层办公楼,回回我都是爬楼梯上上下下。我恐怖密室逃脱的游戏,人进去没多久,就已上气不接下气,立马原路返回,逃之夭夭。

车子发动了。这次我没有摇下车窗,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车子开出小区,绕过几个沉睡的街区,驶入高速公路。路上车流稀疏,一脚深踩下去,车速立刻跳过120。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逐渐被什么染红了似的,风吹散几片流云,一轮红日裸露出来,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展开一片遮阳板,那双有些疲倦、疼痛的眼睛立马得到片刻缓解。透过后视镜,看着迅速退去的两岸景致,我有些心不在焉,莫名地想起我的母亲。

家里老大出生不久,莉华的一张确诊单将我狠狠击中,她被诊断为“中度产后抑郁症”,主要表现就是情绪低落,食欲不振,睡眠不好,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孩子哭闹起来,我常常焦头烂额,手脚乱作一团。

于是,我给千里之外的母亲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母亲一直安慰我,提醒我不要着急上火,还说着她一直信奉的金句——“船到桥头自然直”,第二天便出现在我家门口。母亲的出现,无疑给我带来莫大的心理支持。给宝贝换尿片,洗澡,冲奶粉,哄睡,母亲得心应手,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莉华的状况,时好时坏。除了每周一次例行送她到某康复机构接受心理咨询,我工作之余的更多时间是在家陪伴着她。我告诉母亲莉华喜欢吃什么,用大号字体把周一到周日、早中晚的食谱都写在五颜六色的便贴纸上,多如牛毛的便贴纸把冰箱门遮掩得几乎严严实实了。

然而家庭矛盾如涛涛洪水,冲破蓄水的闸门呼啸着袭来,几乎将母亲和我吞噬。起初莉华不满意早上的粥,说太粘稠了,如何吞得下。后来母亲重烧了一锅稀粥,她又抱怨说稀粥太白,没有红枣、薏米或红豆搭配。看到母亲嘴角泛起的一抹难色,我赶紧上前,准备再重做一份,哪晓得莉华扔下筷子,不吃了。

还有一次,母亲炖了山药排骨汤给莉华补身子。我偷偷溜到厨房,将上面一层白晃晃的油脂撇掉,还特意尝了一口汤的味道,咸淡刚好,口味清爽。然而当母亲将盛好的排骨汤端至餐桌,轻声唤莉华喝汤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刺耳的骂咧声,我以为我听错了,就没多想。半小时后,她才慢悠悠地出来,尖叫着说汤已凉了,又油又腥,她如何下口。我走上前,要给她再盛一份热汤,她却又耍性子不吃了。

母亲气得脸上白一片红一片,嘴唇发抖,唇齿张开又闭上,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按捺着性子没有说。等妻子砰地关门回房,我把母亲悄悄拉至厨房,合上移门,和她谈起莉华的病情。

“妈,求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试图委婉一些,接着补充道,“医生说她的状态还不稳定,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康复。”

“你放心,我不和她一样,妈倒觉得你受委屈了。”母亲一向要强,看到她那么快的转变,我还是颇为吃惊。

“等娃儿再大些,上完幼儿园,就让你回去和爸团聚。”我内心说不出的复杂,但佯装轻松地对母亲说道。

哪里听说过,婆媳关系就像猫和狗的关系,原本没有交集,真正待到同一屋檐下,才会明白她们水火不容,那是非要不依不饶争个高下的。尽管我不这样认为,但还是拿莉华是病人的事实来安慰自己,莉华是特殊情况,她若康复了就没啥问题了。后来医生的问卷测试和综合诊断显示,莉华已恢复到正常人的心理状态。还未等我开心几天,事情又来了。

一天早上,母亲双膝跪下来,拿湿抹布正清洁过道的地板。莉华从卧室出来,差点打了个趔趄。她“哎呦”一声惊呼,便坐在地板上耍起泼来,说我母亲把地板搞那么滑,分明不安好心,还说老太婆一把年纪非要跪着干活,不是作贱自己是什么。我听到母亲一声叹息。我们目光交接的那一刻,我突然心生一种悲哀。我感到母亲的悲伤,此刻的她大概是天底下最苦、最冤的母亲了吧!作为他的儿子,我却像个陌生人似的手足无措,完全无动于衷。

我能做什么呢?好像我只能两边和稀泥,安慰完这个,再接着安慰那个。母亲不止一次苦笑着说我和稀泥。我除了和稀泥还能干什么呢?

好在孩子一天天长大,母亲却一天天老去,耳朵不好使了,眼睛看不清远点的东西了。母亲终于在儿子上一年级那年,打道回府了。车站送她的那天,我记得她和我说过一句:“儿呀,你不必太在意我的情绪,日子是你们的,只要你开心就好。”可我并不开心呐,谁人说去?

凌晨两点,莉华还在客厅和那帮老女人劈里啪啦地摔着麻将。不用说她一定还拿拇指和食指娴熟地掐着烟卷,任腾起的烟雾在空中旋转、飘散。我满心厌恶,却依旧保持克制,只不过再经过她们身边时我不必讨好地打招呼,她们知道我不欢迎她们。我飞快地拐进一个卧室,调整一下呼吸,带上降噪耳机。

我一直有种熟悉的感觉,混沌之中的我,被牢牢困在一座黑暗、荒凉的孤岛上。我期望我的眼睛、心脏和四肢能幻化出七彩长桥,张牙舞爪地伸向外边的广阔世界。我期望能收获一种叫做重生的喜悦。可是,它一直不来。

或许一个人的孤独不叫孤独,两个人明明在一起,心儿却相聚十万八千里,那才是最大的孤独。而我正是孤岛上的那个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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