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人称“老杜”,后人说他是唐代伟大现实主义诗人。
可我心疼老杜,如果他一生能稍稍安稳一些,或许也能像偶像李白一样随性洒脱。
可偏偏,他一生颠沛流离,历经苦难,无数次都在尘埃中艰辛生存,所以,他看过太多太多的人间疾苦。现实主义?他也不想!
很多人或许熟悉老杜,以为他出身穷苦,一生穷困潦倒。
可事实是,杜甫的家里世代为官,杜甫作为一个官N代,少年时期过得相当舒服,或许天生是个苦难诗人,他这一生,过得很是惨淡。
1、出身名门,七岁咏凤才情初显。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足以看出老杜家族的威望和地位,血统纯正的名门望族,其最有名的先祖是晋朝的杜预,不仅是一位功至封侯的名将,还是一个大学问家。如此优秀的基因,自然老杜家族有过不少名人,老杜的爷爷杜审言就是一位,从小熟读经书,年纪轻轻就名声在外,《旧唐书》里说他“雅善五言诗,工书翰”。
老杜自然也是继承到了这份才情。
大唐开元七年,河南巩县一座大户人家的院落内。
年仅七岁的老杜拿着刚写的一首诗,兴奋的蹦蹦跳跳,摇醒了院子里正在午休的父亲,“老爸,我写了一首《咏凤凰》”。
骆宾王七岁《咏鹅》,老杜七岁《咏凤凰》,其父看后欣喜不已,压抑住了被吵醒想抽老杜的冲动。
“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多年后的老杜回想起来,多少还有点小自豪。
2、晚熟青年,背上行囊漫游名山。
有人说李白从未老去,杜甫未曾年轻。所以我们喊杜甫是老杜,却不喊李白老李。
可老杜不乐意了,谁还没个青春,我的青春还晚熟!
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
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
——出自杜甫《百忧集行》
十五六岁还像个七八岁孩子,摘梨摸枣,上树如履平地。
十九岁的老杜在家呆的无聊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留下纸条背井离乡开始游历名山大川了。
漫游吴越,历时数年。开元二十三年,老杜二十四岁,参加“乡贡”,第二年在洛阳参加进士考试,结果落第。
老杜也不气馁,继续漫游,接下来几年,裘马轻狂,快意非常,更是写下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千古绝唱。
那时候的老杜,意气风发,满腔抱负!
天宝三年,老杜三十二岁,遇上了偶像李白,两人相差十一岁,毫无代沟,跟着偶像,自然快活的很,“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两人相约同游,寻道求仙。
3、十年长漂,饱尝世间冷暖炎凉。
三十四岁的老杜,决心去长安找工作了。
正巧碰到玄宗组织的特招,老杜信心满满的参加考试,不料却是一场“野无遗贤”的闹剧,老杜再次落榜。科举之路既然行不通,老杜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不得不转走权贵之门,投赠干谒等,但都无结果。他客居长安十年,奔走献赋,郁郁不得志,仕途失意,过著贫困的生活,“举进士不中第,困长安”。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杜的父亲老老杜去世了。
十年长安漂泊,老杜初识人间滋味,尝尽人世冷暖。
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
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4、终入体制,刚逢转机又遇乱世。
天宝十四年,老杜43岁,终于拿到了聘书。
官很小,和“弼马温”差不多,老杜自然不乐意,可迫于生计,接受了这个低薪没前途的工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从基层开始。
可是,老杜怎么也没想到,工作刚步入正轨,却又逢乱世......
同年十一月,“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史之乱爆发!
一家人匆匆逃难,历尽千难万险将家人安顿在鄜州后,老杜看着国民受战乱之苦,水深火热,于心不忍,于是告别妻儿,在乱世中独自踏上征程,打算投奔新继位的肃宗继续报效祖国,发光发热......
可他上路没多久,却被叛军捉个正着,押回已经沦陷的长安,整整一年后才逃脱,“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老杜啊老杜,何至于到这步田地!
5、重回官场,不如人意裸辞远走。
投奔肃宗的老杜得到赏识,肃宗亲授他为左拾遗,好景不长,老杜受牵连惹怒肃宗,被降职减薪,老杜心灰意冷......
天寒远放雁为伴,日暮不收乌啄疮。
谁家且养愿终惠,更试明年春草长。
不久,邺城(今河南安阳)之战爆发,唐军大败,老杜目睹了战乱给百姓带来的无穷灾难和人民忍辱负重参军参战的爱国行为,感慨万千,奋书创作《三吏》《三别》,不休史诗,名扬千古。
再之后,关中大旱,微薄的薪水难以维持生计,四十八岁的老杜选择裸辞,远走他乡。
6、颠沛流离,历经苦难诗篇纷呈。
裸辞的代价格外厚重,接下来的一年,老杜举家四处颠沛流离,一天到晚饥肠辘辘,华州,秦州,同谷,一年内老杜一家四处逃荒,脚步就没停下过,越逃越荒,越逃越难,简直活成了一部行走的难民纪录片……
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差距让杜大叔的身心饱受摧残,曾经雄心壮志想要“致君尧舜上”,可是科举有小人挡道,职场无伯乐相助,到现在几乎沦落为山谷野人,乱世乞丐,试问盛唐的诗人中又有哪一个会落魄到如此境地?
“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苦可不是白受的,得写诗呀!
一首《春望》,千古名作,如今人人会背!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几经辗转的老杜,到了成都,在严武等人的帮助下,在城西浣花溪畔,建成了一座草堂。后被严武荐为节都,全家寄居在四川奉节县。
半生苦难漂泊的老杜格外珍惜在成都的悠闲时光,把家门口的寻常景色都勾勒成了5A景区: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任何不能摧毁你的东西,都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是的,苦难磨练给了老杜登峰造极的艺术能力,写什么几乎都能写到最好,不管什么题材,不管何种情感,只要老杜一出手,立时臻于化境。
一个自成一格,笑傲诗坛的集大成者,已现端倪!
7、报憾而终,一代诗圣黯然飘零。
幸福的时光对老杜总是特别的吝啬,几年之后,四川的高官朋友相继去世,成都的生活也变得难以为继。
于是老杜一家顺江而下,继续漂泊,希冀返乡,一首《旅夜书怀》写尽心酸!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至此,老杜写诗的功力已然横逆不可当!语句锤炼到极致!
行至夔(kuí)州,老杜老病缠身,无力前行,就此客居三年。五十多岁的大叔已深受肺病,风湿,风痹等疾病侵袭,耳聋齿落,风烛残年。
又是九九重阳节,两鬓霜雪的老杜独登白帝城外的高台。
深秋时节,山川绵延萧瑟,天空辽阔,群猿哀啸,飞鸟还巢,枯叶随风而下,滚滚江水从不停留,悠悠天地之间,回首往昔,壮年漫游时的潇洒不羁,长安求职的困顿蹉跎,烽火乱世的心惊胆战,西南漂泊的游子之思刹那间齐聚而来,千般沧桑,万种感慨,汇集一处凝成了一首“古今独步,七言律诗第一”的旷世之作: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时局依然混乱动荡,老杜投靠无门,归乡无望,一家人以船为家,在江河之上困顿飘零,“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岁月从未轻饶老杜,老杜心知肚明。
洞庭湖上,59岁的老杜带着无限遗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都说是苦难成就了老杜,可如果有得选,谁愿意经历苦难!
一生困苦的老杜,终究也只是触摸到盛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