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第一次在柳乡山顶上见到尤晋时,便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敌过那时山清水秀的柳乡所有的风景。
1
柳溪生长于柳乡,乡野丫头,几岁时也是跟着男孩子上坡下河长大的。长到中学时候看电视剧,被女主角飘逸的长裙所迷,想要得很。柳妈做姑娘时便有裁衣服的手艺,结婚时把自己心爱的缝纫机也搬了过来,这次便从镇上扯回几尺小碎花绸布,张罗着给她做一条。柳爸柳妈地道农民,收入有限,但在这方面柳妈总是尽力满足女儿的,只因柳溪懂事,从不索要自家经济实力以外的东西,从小便是,如果钱只够买水果糖,她便从不贪心夹心饼干。
花布是淡粉的底色印了星子一般小而白的花朵,很和柳溪的意,柳妈拿画粉和裁衣尺在布上比划的时候,柳溪便站在旁边吵吵,“摆要大,要长,要到脚踝。”柳妈直起腰杆,“那可怎么穿,又热又爱惹灰尘,不能太长了。”话虽如此,手底下还是把裙摆又放长了几寸。
扛着炎热的天气把裙子做好,柳妈出了一身大汗,连眉毛尖都在滴汗,“好了,拿去穿。”柳溪早从箱子里翻出来姐姐给的短袖衫,试出来给妈妈看,妈妈说好看好看,她却又换下来,问她怎么又不穿了,她说,“哪里有半下午换一套衣服穿的。”是害羞了。
又等了两天,身上衣服穿了有三天了,光明正大的该换了,柳溪便把裙子穿在身上,呆在家里看了半天的书,午饭后又睡了一个午觉,到下午5、6点了终于走出院门,看到西天边青黑的山头上一抹灿烂的夕阳,与之相对的这边山则是往后许多年都不曾再见的纯净湛蓝,等她缓缓走到荷塘边上时,夕阳已是烧红了一张脸,半掩在山的后边了,仿佛对面月亮出来了,它有些不好意思相见。
在荷塘坎上撞见邻人阿婶,笑说,“小溪姑娘可是大学生了哦。”柳溪取得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消息早传遍了柳乡,那时并不是每个农人孩子都可以洗干净腿上黄泥走进大学校园的,大家都夸柳溪能干,也夸柳爸柳妈能干。阿婶又端详她的裙子,“穿新裙子了喔,漂亮得很哟,穿去上学吧……”柳溪只笑,说,“阿婶好。”双手都不好意思碰那裙摆了。
阿婶走了,柳溪走过荷塘,四顾无人时,便跑起来,让裙摆在风里飞,在赤裸的腿上缠。经过小时候翻过的破坎儿掏过的蚂蚁窝,是看也不看了,只沿途采摘野花,有大朵的刺果花,有小朵的野苹果花,采上一大把跑到山顶去,山顶一个水库蓄着一汪绿水,水库旁一条水渠绕山而去,溪水清澈见底,底中水草飘摇,柳溪把长裙挽至大腿处打一个结,站在水里把花瓣都撒到溪中,花随水流去,便成一条花溪,如红楼梦中写的一般了。那年的柳溪,发现许多的快乐,正是这般存在于少人问津处的。
人语声响起来的时候,便有些不好意思,在农人眼中这举止是太矫情了。
不料却是两张生面孔。
“好漂亮!”
柳溪一回头,看见站在溪坎上的男子,穿着蓝灰的短袖衬衫,抬一只手掌盖在眉头上遥望夕阳,夕阳耀眼,他微眯了眼。
对她的花溪感兴趣的自然不是他,是他身侧的女子。
“你在哪里采到这么多花的?”
“哪里都有啊,这漫山遍野。”
“我们也去采吧,晋。”
女子抓着男子的手臂央求,他底下头来,“可是太晚了,我们要回L县了。”虽是反对,却温柔至极。
“啊……那好吧,”女子妥协,但仍是心有不甘的语气,问柳溪,“那请问,往县城最近的路是怎么走,我们过来玩,找不到路了。”
“往这一条路下山去,是一条水泥大路,那里会有到县城的车经过。”柳溪说着,猛的注意到自己的裙子还高高挽起在大腿处,便拿一只手乱抓一气解了,裙摆全部撒下来。
“哎……你的裙子。”
等听到男子的呼声,才又惊觉自己是站在水中,慌不择路跳到对岸溪坎站了,裙摆低处已是在冰冰凉凉的滴着水,她便笑着再次抬手指路,“从这边一直下去就好。”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如心中预期的笑得刚好。就觉得身上那刚穿的新裙子也不那么好看了,远不及那女孩子身上的那件连衣裙好看。不过也是穿了一整个暑假,有些好看太远,只够填补一个虚空的梦,柳溪清楚,不必追逐。
2
柳溪自小条件拮据,活得谦逊小心,很少想过太美的梦也会成真的,因此一个暑假过后,在新生接待处被那日一面之缘的男子接过行李箱时,她是一脸的错愕,根本来不及构思任何正常人该有的措辞。
“说是新生里有一个我的同乡,让我负责,没想到是你。”
他竟还记得她,这使她愈加的只剩心跳的余地了。
他带着她走过长长的梧桐道去女生宿舍,一路上她都在思虑着应该说点什么话,最终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等到了舍监那里按分配领了钥匙,他替她把行李都搬上楼,就要走时,礼貌性的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我叫尤晋,大二(三)班。”眼看机会消失殆尽了,她终于生出一股当头孤勇,“师哥,留一个联系方式呗,不然……怎么……找你帮忙。”自以为是一句及其平常的话,也当是一个人在这大城市中应有的从容,殊不知结结巴巴的语句和渐弱的声音,早已泄漏了一切秘密。他微微一笑,想了一下,说,“那就加个QQ吧。”
3
想必他被女孩子讨要联系方式也不是一两次,脸上才会那般了然,很久以后想起这一幕,柳溪终于弄明白那一笑之中的奥义,但在那一刻,她除了觉得他好看,还是觉得他好看。
柳溪翻开日记本,让他把号码写在扉页,仿佛一个故事的开头似的,以那个号码为起始,后来那本日记中记录的故事,主角几乎全部都是他。
日记本中的故事一夜走过沧海桑田,日记本外的柳溪,静静的抱着与书本混杂在一起的日记本等在机房门口,九月下旬的黄昏,微风已有些许清冷凉意,也不知道等待三天再加他是否显得有恰到好处的矜持?是否这矜持足以保护她心底所有秘密?他身旁已有美丽的连衣裙女子,令他舍得施放心中所有的温柔,柳溪心中的那点秘密,自然是不应得见天日的。
柳溪每天只允许自己在机房呆2小时,那晚却一直等到10点机房关门,她发过去的添加好友信息依然没有动静。
是第二天的晚上了,终于得到尤晋通过好友申请的提示。
他说,“不好意思,有些忙,现在才看到你的消息。”
她说,“没有关系,也没有要紧事,先加上。”
他说,“好。”
她就没有再回,不知道该回什么了。东拉西扯的瞎聊,这项许多女生天生就会的技能,柳溪紧缺,在遇到尤晋之后,尤其紧缺。
她就一遍一遍的去看他的QQ资料,每次上网都看,虽然他的资料日复一日的,从来都没有变过,签名也永远都是那一条,“晋家南渡日,此地旧长安。”一句不知道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诗。
后来有一天,签名变了,没有了那诗,改成了,“再见,小南。”
小南……
柳溪心有所觉,壮着胆子去探。
“师哥在线?”
“嗯,你好。”
“最近过得如何?”
“挺好。”
柳溪搁在键盘上的五指弯了弯,她是心思剔透的女孩子,他回答得这般客气精简,必定是不想和她聊什么的,可是心中的揣测另她着魔,便假做不知,继续聊道,“那天山顶遇见的姐姐是师哥女朋友吗?怎么没有看见?哪天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算了,已经分手了。”
果然,晋家南渡日,此地旧长安,尤晋,小南,这句诗的特别意义不过是,含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刹那间,柳溪整个人都着了火,也不知是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还是为他分手这个消息。
好在QQ不会泄漏她的窘境,她滚烫着一张脸,眼眶红得像是数夜未眠,发抖的手指在聊天框里改了又改,发出去一个平淡无奇的询问,“怎么了吗?”
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柳溪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一点一点靠近10点,等到机房快要关门的时候,终于收到他的消息,“她找到更好的。”
可你就是最好的……柳溪不自觉把这句话打在聊天框里,然后整个人愣在那里,守机房的老师开始吆喝收工,“还有5分钟下网了啊,请同学们把文档提前做好备份存盘。”没有发送那条消息,柳溪关掉对话框离开机房,独自走在夜色中,突来的机会犹如怪兽张开大口将她吞噬,她不知所措,无力自拔。
4
提出见面当然是柳溪,她根本忍不住打听尤晋近况的欲望,哪怕这是个最为错误的时机——乘人之危。
“这两天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实在难过,出来喝一杯吧,我可以陪你。”
那是柳溪第一次喝酒,不是她以为的情调暧昧的小酒吧,而是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一家卖烧烤的小店,漆成原木黄的木桌在昏黄的灯下泛着油光,廉价的塑料筷子篓缝隙里藏污纳垢,柳溪拖过放在桌子中间的卫生纸盒,抽出几张手掌宽的劣质卫生纸擦桌子,一擦一团黑。
“有点脏,但酒菜便宜。”尤晋面无表情,回头向老板喊了一声,“老板,一斤枸杞泡酒,一个酒杯。”
柳溪不擦了,束手坐着,向老板弱弱的补充道,“两个杯子。”
尤晋终于回头认真看她一眼,“你也喝酒?”
“喝。”柳溪壮着胆子点头。
尤晋笑了笑,接过老板拿过来的酒给柳溪倒了一指高,“先尝尝。”
柳溪端着杯子,唇尖刚刚靠近杯沿便被那股辛辣呛得喘不过气,但还是一仰头全部喝了下去,仿佛带刺的软刀刺进喉咙,最终是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把脖子都咳红了。
尤晋赶忙问老板要来凉白开,一边给她拍背一边笑,“哪有第一次喝酒喝那么猛的。”
柳溪却是忽然安稳了,仿佛那酒下去便做了小溪流,使她心中忐忑的小船得以有航线。便举起酒杯向尤晋道,“还行,再来一杯。”尤晋啼笑皆非,给她倒酒。
柳溪很快把自己喝醉,醉眼里破烂的小巷和污脏的烧烤店都无比的美丽,更别提面前为情所困的尤晋。在她还存三分清醒的时候,尤晋收掉了她的酒杯,把她送回宿舍,她由此更加认定他是好人,温存的君子。可也沮丧他毕竟还不曾为自己动情。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吧,为那个小南。
5
于是后来陪了尤晋很多次,关于小南,关于自己,柳溪只字不提,正如书中所写,她喜欢他,但见面只谈天气。奈何言行举止忍耐不住,仍然日渐走至不言而喻,也或许是她身上酷似小南的长裙和告别素颜的妆容暴露了秘密,夏尽秋来时,尤晋对她说,“天凉了,多穿点吧,爱美也要注意身体,再说……你穿什么都好看。”那时他已不爱浅色的衬衫,深色短T深色薄外套,阳光遇到都不肯折射,径直藏进去,所有的故事,也都随之藏进去,她依旧喜欢他,却看不懂他,或许正是因为一直都不曾看懂她,她才如此痴迷。
他终于忘记小南了吗?忘记了吗?
她不敢问。
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她便不拒绝,就这样开始,没有表白。
他说, “正如你这段时间看到的,我没有钱,原本是不愁的,但今年爸爸生意做亏了,欠了许多债,我虽在做兼职,但收入只够做生活费,学费都是贷款付的。” 他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吐烟圈的时候不看柳溪,靠着椅背侧头看那破烂的小巷。
柳溪说,“没有关系。”心里好像生生的被他挖去一个洞,怎么样都填不满了,因此她决计要抓紧他,无论是个什么样的他,唯有把他塞进那黑洞里去,才得安生。
6
可是不得安生。
遇见尤晋以前,一切都是安生的,遇见尤晋以后,怎么都不可能再安生了。
他似乎总是很忙,忙着上课,忙着做兼职,忙着一切柳溪不能尽知的事。两个人在一起必须要给对方空间,柳溪清楚,并理智的坚守尺度,从不过问也不纠缠,可是在这尺度中,她过的每一秒钟都犹如凌迟。
她试图让自己也忙起来,开始参与许多从前不想参与的事,和舍友逛街,聚餐,打网游,甚至到操场一圈又一圈的慢跑,利用这些无聊的事来占据风起云涌无法安稳的心绪,只为在见到尤晋时,脸上的笑容可以足够的云淡风轻,希望这样的尺度,可以令他觉得舒心。
可是他到底忘记了小南了吗?他会再见小南吗?他接受她到底是为何?每一个问题都是她的炼狱。
又是一年夏季,柳溪走出教室,已是一场急雨下过,一个女同学邀她去校门口折纸花,她问,“折那个干嘛用?”转念还是跟着她去了。
尤晋又出学校去了,早晨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她便坐在校门口一家小花店里折纸花,粉绿色的叶子粉紫色的花瓣,小得只有一个指头宽,拿浆糊嵌进细铁丝在两片叶瓣中,拿拇指食指弯曲出花瓣的弧度,这样做出一枝很小的花都要半小时,柳溪做了两枝,向店老板买了一个小小的花瓶装了,一双手捧着站在校门口等尤晋。
他提着一大只塑料口袋从公车上下来,她跑上前去,说,“你看,我折的纸花,好看吗?”
他看了一眼花瓶,说,“好看好看。”有些重要的话说两遍,有些敷衍的话,也是说两遍,柳溪听得懂,取下双肩包把小花瓶胡乱塞进去,跟着尤晋去吃晚饭。
因为两人都没有多少钱,柳溪把学校附近的小食店都算计了个便,即便如此,也是多半时候混食堂,只要和尤晋在一起,她没有怨言。
可是今天,她忍不住的想作乱。
“我想吃鸡翅干锅。”
“今天先随便吃点好不好,我很累,再说……”
“不行!”
柳溪知道尤晋没有钱,一顿干锅够他们两个吃三天,可她还是固执的走进干锅店里坐下来。尤晋的修养使他不对她当众发脾气,领着袋子在她对面坐下,一直到干锅炒好端上桌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抽完一根烟,拿起筷子来吃,柳溪却拖过他的塑料袋子来,故作随意的问,“今天干嘛去了?”袋子里全是考研资料。
“你要考研吗?” 他之前说过,他不会考研的,要尽早上班,好还学费贷款。
他沉默了很久。
后来柳溪常想,如果尤晋不是那么实诚,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分手呢?他可以说是帮同学带的帮朋友带的帮谁带的都可以啊,可是他沉默了些时,说,“小南要考,让我给她找点资料,学校周围的书店资料有限。”
那些资料,小南是不会给他钱的,他怎么可能让她给钱,即使她再有钱,他再没钱,她也是他心底最为深沉的呵护。
那天的干锅柳溪一口也没有吃,放下那些考研资料,她站起来,说,“我们分手吧,连一顿干锅都请不起的男朋友,我不知道拿来干嘛。”说完跑进夜色中,天又开始下雨了,便也不知道自己流过多少泪。
7
利落的出走都是因为没有被挽留,柳溪也曾幻想,尤晋来找她,挽留她,可是没有。
快毕业的时候,家里介绍一个男朋友,已经在柳溪读书的城市工作一年的男子,名唤姜睿,也是在柳乡长大,住在隔壁村,柳溪听说过,从小品学兼优,但是家境条件和柳溪家一样不好。不过妈妈说,她一个人在那个城市生活,如果有他照顾,她便放心,柳溪也就没有明确推辞,顺其自然。
见过一次面后,姜睿对她很有好感,主动又约见了两次,看电影吃饭,虽然柳溪要什么他都会答应,但看得出来,他经济拮据,再努力的工作也不会在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整个家庭的状况,而且以后如何,还是未知。好在他为人坦诚不虚华,对柳溪说,“工作刚起步,家里条件差,所以钱少了些,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赚。”柳溪说,“没关系。”一阵哽咽就升到嗓子眼,她喝一口茶用力吞了,连同欲将夺目而出的泪水,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安心。
也是没有华丽的表白,就那么开始。柳溪是吃得苦的,顶着毒热的日头找了一个多月的工作,终于不负辛苦,谋得一个相对合适的职位。租住的房子位于老城区,极其破旧,但租金于他们来说很合适。月末发了工资,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之外还有一点钱,姜睿便说要带她去看电影,她嫌贵,说一张电影票可以买一件T恤衫穿了,姜睿便拥紧了她,说别的女人有的,他将来一定也要赚给她。即使是炎夏,她也感觉不到他的身体滚烫,但滚烫时,又会让人觉得难耐。
黄昏时,两人坐在小店里喝粥,姜睿点一份辣子鸡丁,把鸡丁都挑出来给柳溪吃,柳溪让他也吃,使劲往他碗里夹,一抬头看见路过行人酷似尤晋,他已经走进来,彼此一句好久不见,竟说不出别的话。
姜睿见有柳溪熟人目睹他们饮食的简陋,有些窘迫,柳溪便支他去给尤晋买水,等他走了柳溪看着尤晋身上质地上好的衣装笑道,“可见近况不错。”
“嗯,还行。”
和那小巷中的烧烤店别无二致,这小店也是破败不堪,只是这次,换作尤晋束手而坐。
柳溪低头微笑,念及当年对白,“脏了点,好在酒菜便宜。”
尤晋不言,她便又说,“他家里状况不好,工作也刚起步,好在为人勤恳,慢慢就会好的。”
“贵在你喜欢。”
也不问及小南,就那么坐着,远远的看见姜睿拎着水准备过街,尤晋冷笑着说了一句,“当初你可是很嫌弃我没钱,如今为他却还是肯这般将就。”
柳溪咬唇,拿手指拨弄面前吃空的粥碗,说,“我愿将就一碗粥,但不愿将就一个人,这些日子,我觉得心安。”
“可是我以为,你和小南一样,也是因为我没有钱才离开的,以为你离开我,好歹找个比我状况好的。”
柳溪手下一重,按得空碗在桌上咕噜噜转着半旋,两人对视几秒钟,便望见姜睿已经走完车流不断的小街到了店门口,笑盈盈的迈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