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枫树岭放电影了,是打仗的!”
由于是周末,黎华可以和弟弟一样睡个懒觉。哥俩从小就睡的一张床,是那种木匠师傅上门给现做的,罗汉床的式样,三面都有床挡板。床板上铺了些干稻草,再上面是垫被和床单,盖的是用自家种的棉花弹的棉絮被。十月中旬的天气还不是很冷,盖的六斤的,再过俩月,就要换成十斤的了。
兄弟俩刚起床,便听到有电影看的好消息,都不禁高兴地欢呼跳跃起来。农村里的文化传播方式很简单,放电影是最重要和最常见的,做戏的话一般要到过年时才有。
电影放映员是黎华父亲的战友,退伍后就从事电影放映工作。印象中的他经常是骑着一辆二八大杠,驮着放映器材,这乡那村的常年奔忙。到一处放映点,先拉好幕布,借张八仙桌架好放映机,还得拉电线,放映机旁先亮起一盏灯泡,就好像一座灯塔,吸引着附近各村各户的居民。
在家吃过早晚饭,便有人陆陆续续出发往枫树岭赶了,黎华俩兄弟也拿了个手电筒,和同村约好的小伙伴一起结伴而行。
从小路走,距离也就一公里左右的路程,一路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快到目的地时,老远就能听到大喇叭的声音,一般都是播放着革命歌曲或是戏曲。
到了枫树岭的露天电影院,早已是人山人海。作为乡政府所在地,这处电影院是电影放映次数最多的地方,除此以外还曾开过各种大会,在黎华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四五年前的批斗了。
虽然那时的黎华还很小,也就三四岁吧。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看着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跪着一排男女,一个个脖子后面都插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黎华也不认识的毛笔字。
黎华只记得有个带着红袖套的人在台上说了很久,也早已不知说了些什么,台下的群众有时也会握拳举手跟着喊上几声:“打倒反动派某某某,打倒……”。最后在黎华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批斗大会终于结束了。在回家的路上,还遇上了这群押送队伍,依然背后绑着手插着木板弓着腰,父亲他们都靠在路边停下了,目送队伍慢慢经过和远去,很安静很安静。
黎华兄弟俩站在广场的外围,满眼期待的东张张西望望,终于……“建平!”黎华惊喜的大喊了声。
“黎华,黎洪,快跟我来!”建平是黎华大姑的儿子,就住在枫树岭村,早赶在下午两三点的辰光,就从家搬了两条长凳子占好位置了。
仨人好不容易挤到自家长凳位置,喇叭里就传出了放映员叔叔的声音:“喂喂喂!今天电影《小兵张嘎》,现在开始放映。”嘈杂的广场便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嗑瓜子声和偶尔几声咳嗽,以及时不时的“某某某,在哪里?”的找人声和“在这里”的回应。
对于黎华他们来说,今天的电影实在是好看,以至于都在心里默默盘算,怎样才能让父亲也给自己做把木头手枪,就像嘎子一样神气。
电影结束了,大姑硬是要拉着两兄弟,非要到家给弄点吃的不行。还一个劲的边往家拽边唠叨着:“不去可不行,一会没伴也不怕,叫姑父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