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小红帽没有成为我的朋友没有走进我的大学生活的时候,他是一个在天晴的时候会在大学公共情人景区——一个小山坡上,独自弹吉他的丸子头大男孩。虽然说独自这个词不是很准确,因为他身边总是会围着许多小迷妹,围一圈,一个个都是星星眼。
但是他就是独自一个人。
后来周小红帽成为我的朋友走进我的大学生活了,如果不是今年初秋深夜烧烤店的太阳伞桌下充满着啤酒和肉串味道的促膝长谈,我也是不会知道他有十五个前女友的。
整整十五个。
当时我坐在座位上磕着凉拌黄瓜,看着玻璃大杯满着泡泡的啤酒还在享受初秋凉凉的月亮风,心想肉串为什么还不上,我不喜欢吃凉拌黄瓜了。于是我开始剥盐煮毛豆,身边的两个朋友还在叽叽喳喳,他就毫无预兆嘭一声放下杯子说,我交过十五个女朋友,只和一个女孩子睡过觉,我是不是有点吃亏。
话语直直震惊了我的鼻梁骨,幸好我不戴眼镜,但是毛豆卡嗓子了。
他镇定地看着我没形象地吐出来嚼了半截的绿色豆子,没有反应。
我发自内心地问:
“你为什么还没有成为情圣?”
他说:
“十五个算多吗?我不知道。”
原谅我是真的没有见过世面。我觉得十五个,在我眼里是真的算很多了。并且除了大学的两个,对我来说那13位姑娘分布在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也已经很多了。
后来我发现我震惊的原因不仅仅在于这个对我来说比较大的数字,还在于,我觉得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在我这个好好学生和感情怂蛋眼里,十三个在学生时代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好学习的正经男孩子了。也许是天天凑在别人班级外面吹口哨寻找漂亮女孩的社会小少年,也许是不思进取课桌里满是情书的校园一枝草。但他身上的气息总让我感觉不是,不是这样的。
最早刚刚认识的时候,还是冬至大家聚在一起吃羊肉汤。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抽烟,大家灌了几瓶重庆啤酒之后,他眼眶红红地说,今天是他十九岁生日。他的眼睛里总时不时地出现一些沧桑的情绪,然后大家吃到深夜,一起在没有人的街道上,给他说生日快乐。
他双手合十说,谢谢谢谢。
后来大家去云南的时候,他在束河古镇的老城小平房二楼借了老板的吉他给我们弹乌兰巴托的夜。他说前一天在大理酒吧,他在台上唱,台下一个中年大汉突然就哭了。后来他又弹,痛仰乐队的为你唱首歌。
莎菲娜
莎菲娜
只有我才懂得你珍贵
我想起歌曲评论里说的。
“萨菲娜是主唱高虎交了八年的女朋友 在高虎最困苦潦倒的时候陪着他 但是当痛仰慢慢被听众接受的时候萨菲娜却离开了 10年的迷笛音乐节突下暴雨导致机器一插电就会跳闸 痛仰因此办了一场不插电的表演 高虎在唱这首歌的二分十秒的时候大声对台下喊了一句‘萨菲娜 你在吗’ ”
那天回到客栈,我突然在楼上天井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客栈一楼抽烟。他朋友过来拍拍他:
“哎,别想了,分了就分了吧。”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从夏末开始就颓废起来,并且一喝酒就谈关于追求爱情的原因。
他一直热爱痛仰,那首歌他也一直唱着,每次只要有吉他,都唱。
他唱的时候,心里面应该满满想的都是那个女孩子。
从我心里对于他有十五个前女友的震惊开始,我就一直认为很奇怪,为什么感情经历这样多的人,会看不开,放不下。可能是因为这次被甩得太惨,深入心灵和骨髓吧。
事情却不是这样。
他一喝酒就扯爱情的状态从夏末持续到深冬。
冬天刚刚开始,一群朋友去吃大排档,吃大排档之前他在路上碰到前女友。
不出意外的,那天他又喝了很多,直到大家把箱子里的乐堡给他全部拿走,他才没有第二天顶着在桌子上砸出的青头包去上课。
他说,我觉得我生命里吧,最重要的就是音乐,自由和爱情。但我现在觉得啊,爱情这个东西,还是不要信了。真是可遇不可求,我他妈就没遇到过。
我很诚恳地说:“还是要信的啊。”
他握着玻璃杯子没说话。
我说,小红帽,你可别哭了啊。
他真的是一副快哭的样子了。他委屈巴巴地说,刚才的前女友路过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屑的目光。
他说,明明是我找她分手的。
他在分手后找过那个女孩子很多次,那个女孩子说,我已经够绝情了,所以请你也绝情一点好不好,像你刚和我分手那样?
我说:
“那你为什么和她分手啊?”
他挂着上头的大红脸,眉头皱着开始说:
“那个时候我的状态很不好......”
好了。我明白了。
又是作没的。
然后他小声说,我给你讲一个老一点的故事吧。
他从烟盒子里抖了一根出来,开始慢悠悠地讲。
“我五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我跟着爸爸,却一直在吵架。我就想搞音乐,可是家里的人不会同意......说实话到现在我也真的不会去搞音乐,我知道现实有多折磨人,但是我还是想要搞音乐......”
回去的路上,风太冷了,可能把他吹得半清醒了。
他问我:
“我怎么才放的下,我也想放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一直想着她。”
我问:
“假如她又回来找你,说想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同意?”
他说:
“我觉得我会。”
我哈哈笑了几声,
“那你每天问一遍自己吧,当你肯定地在心里确定你不会的时候,你就放下啦。”
他说好,他现在就开始问。
然后他埋着头,和我们分别在男女寝的交叉路口,陷入路灯照射的盲区里。
后来的几个月,他都在参加乐队演出。他的小迷妹从这里追到那里,孜孜不倦。有一次我和他乐队的人合作了一次晚会,那天依然很冷下着雨,他打着一把伞来后台看我们。
一把彩虹色的新伞。
我说肯定又是哪位小迷妹送给你的,他就笑了。
“你不是想谈恋爱吗,小迷妹那么多,找一位不就是了。”
他摇头,说,都不是我喜欢的。
我问:
“那,你还是喜欢她吗?”
他点头。
又是他第二年的生日。
这一次他请大家一起吃了火锅。
男孩子们又酒喝多了,他一口菜也没吃。
依然一喝多就开始谈人生和爱情,在座的每个人,都被他祝福了一遍。
这一桌锅里没熟的菜了,喝酒的男孩子们逐渐过来陪他,我趁还没轮到我,拎着衣服端着碗跑到了另外一桌去蹭菜吃。
可能是我动静太大,他突然抬头吼我:
“坐下!”
“啊?”
我吓了一跳,油碟差点打翻在自己身上。
他冷静下来,认真看着我说:
“虽然你说过距离很远,但你一定要和你喜欢的老张好好的啊。”
“啊?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只要有可能,爱情还是要相信的嘛。”
“哈哈哈哈哈,我会的,当然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