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
在我七岁那年,沉默寡言的他把我从孤儿院带走,伙伴们那种羡慕的眼光我至今还
记得,幼小的我也以为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人了。
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美好,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妈妈,也没有体会到爸爸给我的温暖更没有听到过我眼前这个所谓的爸爸一句关心的话。或许这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个该有的爸爸的样子。我想不通院长为什么会让这样的人认领我,原来大人们常说的给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可我一点都不会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而高兴起来,相反,我好像变得和他一样沉默寡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至少有一点我们是相似的,这是不是可以说明我们的父子关系更近了一步。
当我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自己一个人回家的时候,我听到邻居们说:“他的儿子死了,
和老婆也离婚了,这才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不过,你还别说,和他死去的孩子长的还挺像
的,这个孩子也是够可怜.……”或许上天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我注定是别人的替代品,我
开始恨起了这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
他是出租车司机,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就故意把车钥匙藏起来,让他迟到,让他被老板骂,总之做尽一切他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想让他知道我和他那个死去的儿子并不一样,我不会左一个爸爸,右一个爸爸的喊,我也不会缠着他给我买东西,累了也不会让他背着我,在学校被别人欺负了更不会和他说。但当我看到他被老板骂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反而会有一种低落感,但即使是这样,明天早上我还是会和往常一样把他的车钥匙藏起来。
就这样一连两星期他愣是没发现,总以为是自己迷糊了,找不到放钥匙的地方,我还在
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总感觉他这个人有点傻,藏着藏着也就不藏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每次都能被他找到。
我又开始筹划下一次计谋,我们父子俩就这样一直斗智斗勇,每次他都是在无声的战火中,默默熄灭即将燃起的硝烟。
直到我十六岁的时候这一切才开始发生改变,第一次觉得,上天原来是眷顾我的,让我觉得这人世间总算是没白来一趟。也或许上天是公平的,当你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也会让你失去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东西。
原生家庭的家族遗传病很不幸的降临在我身上,当他听到医生说我得的是白血病时,我盯着他却看不到任何表情,没有恐惧,也没有惊讶,没有属于一个家人应该有的任何一种,反而他表现的很平静,似乎这一切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原来外人终究还是外人,我永远都不可能真正成为他的儿子。
一连几天,我一直做着同样一个噩梦,从梦中醒来,感觉到脸上有黏稠湿热的液体,我拉开灯,伸手一抹发现,满脸及被子上全是鲜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死神给我的最后忠告,面对病痛的折磨,我甚至想过轻生。可我又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不曾被一个人记住过,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要结束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拿出高昂的医药费让我继续在医院住下去,总之他没让我走,我就还能坚强的去面对这个可怕的恶魔。
每一个患白血病的人在住院期间都会不断经历病痛、骨穿、化疗的折磨,一次又一次他们用自己的勇气,迎接再次回击命运的挑战,我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们每次都是一群人围着,而我只有他。自始至终他都没叫我一声儿子,而我也没叫过他一声爸爸,我们就一直保持这这样一种不是亲人又是亲人的关系。
我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骨穿,化疗后,病情才终于得到控制,我也不明白,他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司机在哪弄到的钱可以掏出我那高昂的医药费,他不过就是一个月拿三四千工资的小人物。他背着我默默的做这一切我所看不到的事情,用着蹩脚的借口教我学唇语,晚上偷偷的给我盖 被子,好吃的都夹给我……
最后,我才懂。他了解我的远比我了解他多,比如他知道我的爸爸妈妈都有白血病,比如他知道我们都是聋哑人,比如他知道小时候是我藏的钥匙。
病痛这个恶魔确实很可怕,但我不会因为它可怕,而去惧怕它,当我拼尽全力却还是不能……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爸,希望您能理解,那也只是一种自然法则而已。愿您能收住泪水,笑看过往!因为我只是换个方式,守在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