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个小孩子从巷子里跑出来，追逐着，挥舞着手上的烟花棒，踏过满地鞭炮纸。他们一边跑一边大笑，经过慕极妍身边时，带起了一阵风。
慕极妍看着小孩子继续呜哇鬼叫地跑向巷尾的背影，拉紧了脖子上的红围巾。
“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慕极妍冻得脸也通红了，伸手在大腿上一阵搓。
慕国栋吃着方便面，吃着正起兴，闻言，手夹面的动作滞了一下。
小卖部门口上挂着的老式电视里播着春晚，在表演着最后一个节目。
大年三十的晚上，慕家父女就在小卖部前的桌椅上吃着方便面。
一个小时前。
“立马给我滚出去，你们都拖了几天了！都给你们几个月的时间了，还不交租！今晚你俩就出去过大年三十吧！”房东阿姨把慕家父女的东西都给扔到了街上，一顿臭骂后就“砰”地关上了门。“李婶！你再宽容几天嘛！”
慕极妍捡起地上的东西，拍完灰尘后就收拾进行李箱。看着慕国栋还在做最后挣扎。
“行了，走吧。”慕极妍拉起行李箱的杆，站在路灯下看着父亲。
慕国栋摆了摆手，又转过头去拍门：“李婶，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滚，再叫我就报警去！”门后传来李婶的一声吼叫。
慕国栋转过身看着慕极妍，慕极妍只能双手摊开，以示无奈。
慕家两父女最后来到巷子那家小卖部，买了两桶康师傅牛肉面，便坐到了小卖部的门前桌椅上。
“行了，咱俩今晚就在这凑合一晚吧。”慕国栋吃完了，用袖子一抹嘴巴：“天无绝人之路，新的一年我绝对飞黄腾达！”
慕极妍把自己吃剩一半的面推到他面前，扯了扯嘴角：“飞黄腾达？来，预祝你成功。”
慕国栋看着那半桶面，热气还在升腾。“怎么你不吃？今儿这可没饺子了。”
慕极妍摸了摸自己发红的鼻尖，扭过头去看电视：“不吃，减肥。”
春晚已经接近尾声了，在做最后的倒数。
“十，九，八，七……”
慕极妍说：“明年，我们一定要住回家里去！”
慕国栋笑着，接过了那半桶面又吃了起来。
“六，五，四……”
慕极妍继续说着：“在街上过年也太有新意了。”
“三，二，一！”
慕极妍转过头对着父亲说：“新年快乐！”
慕国栋抬起头望着女儿说：“新年快乐！”
下一刻，爆竹声响彻云霄。
（二）
“哎！老慕！你父女俩在这干嘛呢？”
巷子里一片安静，地上的红鞭炮纸，有的被风吹到了慕极妍的雪地靴上。慕极妍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就见到陈叔拎着大包小包的，正看着她，一脸疑惑。
“老陈……”慕国栋也从椅子上醒了，他抓了抓头发，看着陈华也打了个哈欠。
“你们父女俩搞什么呀？大年三十不在家里呆着，在外面迎财神呢？”陈华看着父女俩乱糟糟的头发，稀罕道。
慕国栋摇了摇头，只故作高深的说了一句：“有家不能回呀。一把辛酸泪啊。”
随后，慕家父女就随着陈华到了陈家。
慕极妍拖着行李箱站在了慕国栋的身后，看着陈华在使劲开门。“李婶怎么能在大年三十把你俩赶出来呢？这大过年的。”陈华一边开锁，一边还在为慕家父女打抱不平。
慕国栋侧着身靠着墙，摇了摇头，伸手按响了门铃：“你家那烂门锁，我都叫你换多少次了。”
“还能用嘛，换什么呀。”
咔嚓——，门开了。“爸！”
陈晋推开门见到父亲，立马就露出了他那两个酒窝。他往后一看，见到慕国栋和站在后面的慕极妍时，笑容停滞了几秒。
客厅里。
陈姨端来两杯热茶，笑盈盈的递到了慕极妍和慕国栋面前。
“老慕啊，后院里那两间房也没人租，要是你父女俩不嫌弃，就先住那儿，将就一下先？”陈姨还是那样贤淑。
“哎呀，不将就不将就！总归比在那小卖部风餐露宿来得好。”慕国栋连忙摆了摆手。
慕极妍捧着热茶，她看见电视柜上摆着陈家的全家福，她就想起了自己家那一张被撕成了碎片的全家福。母亲离开家后，唯一的全家福变成了碎片，后来那碎片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感觉从前的日子也随着它一起消失了。
“哎！别光顾着说了，过来吃点饺子吧，肯定都饿了吧。”
陈华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饺子，招呼着大家过去饭厅。
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慕极妍的寒气已经去掉不少。
“还要吗？”坐在对面的陈晋突然看着慕极妍，问了一句。
陈晋和慕极妍其实是同班同学，但慕极妍一直是个不善言谈的人，所以在班里极少与人来往。同班两年，他们说过的话，估计也没有超过十句。
“我已经吃饱了，谢谢。”
“不用谢。”陈晋轻飘飘地送给她三个字。慕极妍突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三）
“早点睡，别玩手机了啊！”慕国栋帮慕极妍关上了房门，就踩着他那人字拖，准备回到隔壁房。想到手上还点着烟，慕国栋就坐到了院子那台阶上，打算抽完这口再进屋。
“唉，寄人篱下的感觉真的是……”他抬头看见院子上方的夜空，无星无月，只一片漆黑迷茫。院子里很静，外墙时不时传来几声炮响。
忽然，院子里的天空出现了烟花。
一瞬间，绚烂的彩色烟花在黑夜里夺目绽放，有着动人心魄的魔力。
慕国栋的烟，点到手尖处，灭了。他浑浊的眼眸里映着那灿烂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他仿似在花团锦簇中见到了过去，也瞥见了未来。
“呵，以前怎么没觉得烟花这么好看。”慕国栋还坐在台阶上，又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他那背影衬着满天烟花，像一个黑夜里的独行者，孤独却又闪耀。
慕极妍听着烟火的声音，辗转反侧。她在想，明天就大年初二了，很快她就要开学了。
开学，就意味着花钱。
“啊！好烦。”慕极妍抓了抓头发，拉上被子，盖上了头。
这觉睡得并不好，被窝虽是暖的，但家里那张木板床还是更让她安心。
“小妍？起床了吗？”
慕极妍睁开睡眼朦胧，听到陈姨在门外的询问。“啊……起了起了。”慕极妍连忙起身穿衣服。
“起了的话，一会儿就出来吃早饭吧。”
“哦！好！”慕极妍急匆匆地胡乱扎了扎头发，就跑出了房间，到隔壁屋去喊慕国栋。结果门一开，人不在。
客厅里坐着陈华，陈华一边喝茶，一边在看春晚回放，饭厅那儿传来一阵香气。“小妍，来这吃点东西。”陈姨微笑着招呼慕极妍过去，饭桌上坐着陈晋。
“阿姨，我爸他……”他以为他爸那赖床的老毛病收敛了，结果环顾一周，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陈姨递给她一杯豆浆，解释说：“你爸一大早上就说要去给你外婆送东西。”
慕极妍接过豆浆，只应了一声“哦”，就不再说话了，陈晋便看了她一眼。
慕极妍的外婆腿脚不便，常年大病小病地折腾，脾气又暴躁，动不动就大喊大叫，有时还会动手打人。
今年大年初二，怪不得慕国栋一大早就去了。他估计是怕外婆没人陪吧。
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估计也是不会回去看望外婆的了。
魂不守舍地吃完了早饭，她便主动帮忙收拾碗筷。“不用了，小妍，阿姨来！”
慕极妍觉得不好意思，执意要帮忙。
“行了，我来洗。”陈晋接过母亲的洗碗布，让争来争去的两人离开饭厅。
“谢谢。”慕极妍看着陈晋收拾东西，就弱弱地在旁边说了一句。
到中午的时候，慕国栋就回来了。“嘿，老陈！”慕国栋带回了一袋苹果，“来，水果。”
“哟，这么大方。”陈华接过袋子，打趣道。
“老婆子给的。”慕国栋拍拍屁股就转身回后院了。
慕极妍在屋里写着寒假作业，听见有人敲房门：“小妍。”
慕极妍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门前，打开了门：“外婆怎么样？”
“还好，没啥事儿，过得比咱俩还开心。”
年里来陈家走亲戚的人还挺多，慕国栋和慕极妍不好意思在人家正屋里晃来晃去，就只好待在后院，不去打扰人家。有时人多的时候，他们还帮忙招呼一下客人。但更多的时候他父女俩是坐在后院那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织着围巾。
“唉，年后我可得去找份工作了。否则我连麻将都快打不起了。”
慕极妍织着给外婆的围巾，嫌弃地说：“还想着去赌，不如想想我怎么交学费。”
“放心啊闺女，别担心学费什么的，该买什么还是得买。”
慕极妍只是织，没有说话。
（四）
慕国栋真的开始找工作了。
早上天还没亮，他就伴着鸡鸣出门去找工作了。他在大街小巷上撕那些招聘广告，然后蹲在那榕树下一张张地看，他也去那些人才招聘市场，那儿人挤人的波涛汹涌差点把他挤得缓不过气来。
他打电话去咨询，人家不是嫌他年龄偏大，干不动粗活；就是只给五十块，一天从早到晚的干。
两周就这么过去了，慕极妍就要开学了。
在开学前，慕极妍单独去了一趟外婆家。
“外婆，这是我给你织的围巾，你喜欢吗？”慕极妍给外婆围上她织的那条围巾，问道。
外婆摸了摸那围巾，只说：“喜欢。”
临走前，外婆拉住了慕极妍的手，让慕极妍一时反应不过来。外婆平时脾气暴躁，根本不想与人有肢体接触。
“小妍，你等一下。”外婆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到一个柜子前，拿起了柜子摆着的一个饼干盒。她艰难地用力一开，慕极妍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是好多的零钱。
“小妍快开学了吧？外婆给你零花钱。”
慕极妍忍着眼泪，手里攥着几张五块钱和几个硬币，走出了外婆家。
开学前一天。
“你自己去注册报到，我在这等你，抓紧点。”慕国栋站在校门外摆了摆手，让慕极妍赶紧进校门。
“你为什么不陪我进去？”慕极妍拿着他塞给她的学费，问道。
“去去去，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要我陪吗？我最怕见那些老师了。”
慕国栋望着慕极妍的背影，自己又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然后走到校门一侧。坐在那校门外的石墩上，抖着他那腿，他鞋子上布满了尘，边上还破了个洞。
他不想她的那些老师和同学见到他。他不想让他的女儿丢脸。
“唉，做人做到这么窝囊。”他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忽然一阵风吹过，然后一张纸飘到了他头上。他抓下来，抬头望望，又看看那纸，心想应该是墙上贴的什么通知掉下来了。
他叼住烟，双手摊开那张纸。“招聘保安？”他用一只手拿下烟，又认真地看了一看那张纸。“天无绝人之路啊！”他立马起身跑到保安亭去。
等到慕极妍出来时便看见父亲一脸得意，便狐疑地打量了父亲一番。“吃错药了？”
慕国栋大笑起来，走过来把那招聘公告在慕极妍面前晃了一下，“你爸现在，有工作了！”
晚上，父女俩就去面馆吃了个牛肉面庆祝。
“哎，到时候在学校，你当不认识我就行。”慕国栋喝下一口白酒，说道。
慕极妍怔了怔：“为什么？”
慕国栋夹起一筷子面，吃得滋滋有声。“你爸爸做保安，那你在学校多没面子。”
慕极妍把吃下一半的面，递给慕国栋，“面子什么的，重要吗？”
能有比父女之名重要吗？
“我不在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很快就开学了。慕国栋给了慕极妍两百块，“拿着花，不过该省的还是得省。”
慕极妍只留下了一百，把另外的一张一百块塞回到了他的手里。
“一百够了。”
父女俩便一起上学去了。
（五）
慕国栋年轻时当过兵，这回穿上保安服，竟有种神圣的光荣感。
他自己看着自己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免有些感慨。
要不是上两年工厂大量裁员，他也不会流落到寄人篱下。在工厂车间做了十几年，慢慢地，人都懒散了。现在为了生计奔波狼狈，虽然艰难辛苦，但他却感觉很充实。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过的，才是生活，他现在的样子，才是活着。
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也挺喜欢这个颇有点油嘴滑舌的保安大叔。早上能够听到他的打趣，放学能够见到他的挥手。慕国栋早上和慕极妍一起去上学，晚上和女儿一起下晚修，周六就去面馆吃个牛肉面，日子也过得挺开心。
“等我们再攒下钱，就够钱去付房子押金了。到时候我们就能搬回家去了。”慕国栋接过女儿吃剩一半的牛肉面，开心地说道。
“李婶没有把房子租出去吗？”
“没有，那房子都那么老了，哪有人租她的？”
慕极妍想到未来日子会一天天回到正轨，她也很开心。
可是有些人就是闲的没事干。
邓永清是慕极妍班上的一个同学。她戴着厚厚的眼镜，梳着两条麻花辫。她喜欢陈晋，就常常偷偷地跟着陈晋回家。有一次她看陈晋进了家门，正满怀欢喜地准备转身回家，忽然见到了慕极妍。她躲了起来，见慕极妍开门进了陈家。
她开始心生妒忌。她从各路八卦人士那里打听到了慕极妍的消息，然后拿来在班里挤兑慕极妍：“你爸爸还不是因为输了几十万，你们家才家道中落的！你爸人品也不好，才会被工厂裁了。都被人丢出街了，你还装什么清高啊！”邓永清阴阳怪气地指着慕极妍，那双眼睛也遮不住她眼里的鄙夷。
慕极妍只是看着她，没有反击。她看着邓永清，就像在看一个小丑在陈述不可否认的事实。既可笑又无可奈何。班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应和，也没有人挺身而出。
“说完了吗？”陈晋刚从外面打完球回来，一进班便看到这场丑剧。
陈晋丢下手里的球，直接走到慕极妍面前拉走了她。他经过邓永清面前时，冷冷地丢下一句：“果然相由心生。”然后就直接拉着慕极妍离开教室，只留下错愕的邓永清和班里沉默的同学。
“陈晋，谢谢你。”陈晋把慕极妍拉到操场后，才松开了手。慕极妍真诚地向陈晋道谢。
“谢什么，我最看不惯坏人欺负笨蛋了。”陈晋转过头去，故意躲避慕极妍的眼光。
慕极妍只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说的是事实，我无法反驳。”
慕国栋两年前因为赌博输了二十多万。这是他自己说的，他那些赌友也是那样说的。“输了就输了呗，迟早能赢回来！”她还记得慕国栋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慕极妍的母亲原本就嫌弃慕家生活水平一般，嫌弃家里的一切。当她知道慕国栋竟然把储蓄都输光了，就果断提出了离婚：“他都已经把家底输光了，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她当场就撕碎了他们家的全家福，走了，头也没回。
不久后工厂要裁员，慕国栋很倒霉地就是裁员名单里的其中一个。
街坊邻居都说他人品不好，把钱输光了，逼走了老婆，工厂不把这种社会渣渣裁掉，难道要裁那些开工赚钱，来养一家老少的人吗？
钱全没了，老婆走了，工作丢了。可慕极妍没有见过慕国栋怨天尤人。他只是在丢掉工作那晚，买了一瓶白酒，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喝着，他丢了几颗花生进嘴，只说：“天无绝人之路。我迟早东山再起！”
“总之，陈晋，谢谢你。”慕极妍从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了陈晋手里去。
谢谢你把我从狼狈中拉了出来。
（六）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慕国栋。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
“我们就还差一个月的工资就够付房租了！”慕国栋一边开心地吃着牛肉面，一边拿着银行卡乐呵呵的。“到时多出来的，我们就存起来，到时候供你上大学。”
“嗯，挺好。”慕极妍又吃剩一半的面。
她不是不想吃，只是知道他一碗吃不饱，他又不舍得给自己多要一碗。
“对了，你十八岁的生日快要到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慕国栋接过那半碗面又吃了起来。
慕极妍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慕国栋走到商店橱窗外，看着那条紫水晶手链。
他知道慕极妍喜欢这条手链，他也知道她是不想让他有负担才说不想要礼物。可这是她的十八岁生日，他不能敷衍了事。
他正准备进店，手机突然就响了。
慕国栋一看来电显示，立马就接通了电话：“阿豪？”
慕国栋其实并没有输那二十几万。他的钱都借给了慕极妍的舅舅去治病了。
当年林志豪把钱拿去投资，结果被人给骗光了。他一急就气昏了，一到医院检查，才知道得了病。还好，病情发现得早，还有的治。可林志豪已经没有钱了，他又不想拖累家里的人，母亲身体不好，一会儿他自己没挂，母亲反而先倒下了。他只能打电话给他姐夫慕国栋。
“这是你姐夫全部积蓄了啊，虽然不多，你拿去先治着。”慕国栋拍了拍林志豪的肩，“天无绝人之路。”
林志豪拿着慕国栋的钱到外省去治病了，只对家里人说是去工作。慕国栋一下子没了钱，又不能说钱去哪儿了，他只能说想了法说输钱了。
老婆和他离婚，他没有拖泥带水。他知道她过不下去了，他留不住她的。他签了字便目送着她离开了。
后来他失业也没跟阿豪提，怕他不治病了也要把钱还给他。
他总想着，天无绝人之路。
“姐夫，那个死骗子被抓住了！”阿豪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到这个消息，慕国栋惊到大脑空白了几秒。“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死骗子抓到了！我的几百万能回来了！”
慕国栋反应过来后，大喊了一声：“真是天有眼！”
商场的人都向他投来了不满和疑惑的眼光。
慕国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商店，指着橱窗那条手链，摆起了大老板的架势：“去，给我包起来！”
慕极妍收到礼物和蛋糕时，惊讶地看着父亲。等到慕国栋把事情都跟她一五一十地解释完后，慕极妍更是惊讶到下巴都合不上了。
看着父亲浑浊双眼里的期待和那半白了的头发，一时间鼻尖发酸。
她的父亲原来一直在负重前行。
她吹灭了蜡烛，打开了首饰盒，见到了里面的紫水晶手链。“好看吧？”慕国栋笑着，望着她。
慕极妍强忍着泪水，只说：“好看。”
十八岁的生日，真美好啊。
（七）
“来，到家啦！”慕国栋拖着行李箱进了家门。她父女俩在年二十九的晚上搬回了家。
慕极妍一进家门，那种属于家的踏实立刻让她红了眼眶。
家里的摆设还是那样，没有动过，只是蒙了一层尘。好像这一年来她受的苦，经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慕国栋说要亲自下厨做顿好的庆祝一下，就出门去买菜了。慕极妍就在家收拾着东西。
她帮慕国栋将行李箱的两本书放回书架上时，书里突然掉下一张照片。
照片是被人用胶布粘起来的。慕极妍翻过一看，竟是那张被母亲撕碎后不见了的全家福。
照片被人用胶布粘的很好，貌似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修复到这种程度。照片上的慕国栋笑得极其放肆，一只手拥着笑容淡淡的妻子，另一只手拉住了慕极妍的小辫子。
“叮咚——”门铃响了，慕极妍手忙脚乱地藏好照片，连忙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到陈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我妈叫你明天到我家去取饺子，那样晚上就可以吃了。”
“你大老远来，就为了说这个？你给我打电话不就好了？”慕极妍有些奇怪。
“没有，我顺便去你们家后街那里买点东西而已。”陈晋偏过头，摆了摆手就走了：“就这样，回见。”
他只是有点想看看她回家之后，开心的样子。
大年三十，电视里播着春晚。
饭桌上摆满了陈姨做的饺子，热气腾腾的。春晚开始倒数了。
“十，九，八，七……”
慕极妍说：“我们今年终于在家过年了。”
慕国栋笑着，喝下一小杯烧酒，夹起一只饺子，放到了慕极妍的碗里。
“六，五，四……”
慕极妍说：“在家的感觉真好。”
“三，二，一！”
慕极妍和慕国栋同时说道：“新年快乐！”
下一刻，鞭炮声响彻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