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正忙着解一道难解的数学题,爸爸推门进来:“夏禾,快点,到时间了,再不回到妈妈肚子里重新投胎,你的生命就要消失了。”
重新投胎?
疼我的父母怎么办?亲爱的弟弟妹妹怎么办?暗恋的少年怎么办?没解完的习题怎么办?我有太多牵绊,不忍割舍。为什么每隔十六年要重新投胎?为什么没人端孟婆汤,积攒了十六年的记忆也要全部消失呢?(爸妈为什么不需要投胎?这是个bug)
我留恋地看着我将失去的一切,死命地想要记住,希望能记上几辈子。 很快,我又旋转着回到给我生命的通道,重新回到孕育我生命的子宫。然后,我要做的是,再拼命地回到完全陌生的人世间。(真是何苦来哉!一次已不易,还要无数次穿梭。)
我确实回到了人世间,但不是从妈妈的子宫,而是从梦里。这是我怀孕时白天看子宫视频,晚上做的梦。
正常的情况下,人都不会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感觉和记忆!老人们总说到三岁才记事儿!可是在新闻采访一线的朋友微我一篇链接,那篇文章说有人对自己的出生有记忆。他们记得从妈妈的子宫和阴道艰难跋涉的历程。真是不可思议!
我没有。我问过好些人,也都没有。但我们没有,不代表不存在。这一问题基本上无解,暂且搁置,不过想想我们出生后最早的记忆其实也挺有趣!
爸妈包饺子,我要帮忙擀皮,妈妈说:“你捣什么乱?真长大了让你干倒不干了。”
爸妈在午休,爸爸让我去淘米,“姥姥快来了,咱们给她做点好吃的。”
姥姥去娘家走亲戚,从我家路过,带上我。我记得那儿跟河南交界,那儿有黄色的沙土地。姥姥的外甥晚上还要去上学!(后来知道那叫晚自习。)
姥姥的弟媳给我拿了一小袋麻糖。我听见她们东扯西唠,不知怎地说到我妈身上,貌似说了一些不好的话,然后我就哭了。她俩都过来哄我,“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那时我还没法表达是因为他们背后谈论妈妈让我不开心。
大舅妈去县里走亲戚,路过我家带上我。她去办事,把我放亲戚家玩。亲戚好像是一对老夫少妻,其实未必,小孩子总把男人的年龄看大。
我百无聊赖坐小凳子发呆,外面传来一声声叫卖声。男的说,“你吃吗?给你买点吃吧?”我不好意思,就说“不吃。”男的仍然买来,放我面前让我吃。我不客气地吃了。
然后就听见女的跟男的议论,“不是说不吃吗?怎么吃了?”忽然,觉得好沮丧,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用板车拉着两个妹妹回家。泥土路很短,两百米许,高低不平,快到家时,板车翻了,两个妹妹都掉到路边的沟塘里。
这些我都不知道具体几岁的记忆,因为都是住在老房子时发生的,所以应该是六周岁之前。
还有天早晨,爸爸妈妈突然慌张地在屋里跑来跑去,最后爸爸找出军绿色棉大衣包起了一个“哇哇”哭的娃娃。我有了个妹妹,长大后我一直觉得应该是小妹。妈妈说,大妹出生在早上,她觉得不可思议,两岁多的我居然记住了妹妹的出生的情境。事实上,两岁记得一些重要事件倒不稀奇。
奇的是,妹妹说她能想起照百日照的情境。妈妈拉着板车,载着我和她去镇上的照相馆。拍照时,妈妈让她一手攥着钱,一手攥一根油条。不过她也坦白,到底是她自己的记忆,还是妈妈述说后强加给她的记忆真说不好!
就像冰河同学老说记得自己学走路的样子,我一直怀疑,是他妈咪说得太生动了,还是他学走路真的太晚了?
我还见证过弟弟的出生。某个凌晨,我在妈妈身边睡意正浓,她突然喊我,“快起来,你睡床那头去。”话音刚落,只听她“咔擦”一剪刀,一个浑身是毛,黏黏答答的家伙随便包一下便塞到了被窝里,我赶紧跳到另一头。(话说经产妇生孩子真的这么快吗?还是我妈胆子太大,自我接生,火速搞定。)
从此,又一个活宝陪我玩了。我把东西嚼碎喂他,给他讲鬼故事,带他出去玩。我带坏了几个孩子,有了经验,现在洗心革面,用以前相反的方式带女儿嘻嘻。
你呢?关于生命最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