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 乱蟠桃大圣偷丹 反天宫諸神捉怪

悟元子曰:上回已言由还丹而修大丹,体归纯《乾》,即可寿与天齐,名登紫府矣。然金丹有阳火阴符之妙用,当进阳而即进阳,当运阴而即运阴,阴符阳火,不失其时,方能金丹成熟。若知进阳而不知运阴,纵金丹在望,未许我认。故此回紧接上回,细演阴符妙用耳。

许旌阳真人启奏: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恐后闲中生事。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是明示其阳及必阴,若不防闲,得而复失之患,势所必有。

玉帝道:朕见你身闲无事,与你件执事。你且权管那蟠桃园,早晚好生在意。是“一日内,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朝屯暮蒙,须臾不离也。“权管”二字大有妙义,大圣乃先天至精,为阳之主,其管齐天府久管也,管蟠桃园权管也。久管者,进阳以决阴,阳火之事;权管者,借阴以权阳,阴符之事。大圣知其时不可失,故欢喜谢恩,朝上唱喏而退也。

夭夭灼灼,颗颗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树,颗颗株株果压枝。果压枝头垂锦弹,花盈树上簇胭脂。时开时结千年熟,无夏无冬万载迟。先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色齐齐。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不是玄都凡俗种,瑶池王母自栽培。

蟠桃三千六百树,坤卦全体,六六之数。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即坤中所生一阳复,二阳临,二六一十二,阴变为阳之果,阳气方生,故花微果小也。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即坤中所产三阳《泰》、四阳《大壮》,二六一十二,阴变为阳之果,阳气壮盛,故居在甘实也。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鑲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即坤中所产五阳《决》、六阳《乾》,二六一十二,阴变为阳之果,阳气纯全,故紫纹细核也。由《坤》而复《乾》,自六而归九,阴变为阳,故后面之桃九千年一熟。“桃”者,实也,其中有仁,属纯阳。阳气纯全,即是熟桃;桃熟,即是金丹成熟;金丹成熟,采而服之,势不容己。

大圣闻言欢喜,当日查明了株树,点看了亭阁回府。自此后,三五日一次赏玩,也不交友,也不他游。三五合一,先天阳气圆满也。大圣忽设一计道:汝等且出门外伺候,让我在这亭上少憩片时。那众仙果退,猴王脱冠服,爬上大树,拣那熟透的大桃,摘了许多,就在树枝上自在受用,吃了一饱,却才跳下树来。是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在不睹不闻处下手也。迟三二日,又去设法偷桃,尽他享用。三二为一候,一时六候,只于一候之顷,夺天地之造化为我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也。

王母娘娘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为阳已极而阴即遇会也。着七衣仙女摘桃,《姤》卦之象,即七日一阴来姤也。仙女道:既如此,寻他去来,不可迟误。《姤》之女壮也。原来大圣耍了一会,吃了几个桃子,变做二寸长的个人儿,在那大树梢头浓叶之下睡着了。二寸为阴,上一阴下五阳,《决》之象。先在前树摘了二篮,又在中树摘了三篮,二三为六,《姤》之一阴之象。

到后树上摘取,只见那树上花果稀疏,只有几个毛蒂青皮的。原来熟的都是猴王吃了。真者已藏,不妨示假也。大圣正睡在此枝,被他惊醒,即现本相,耳朵里掣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咄的一声道:“你是那方怪物,敢大胆偷摘我桃!”此由决而乾,由乾而姤之象。决者,以阳决阴也;姤者,以阴遇阳也。阳决阴,则阴以阳为偷,谓怪;阴遇阳,则阳以阴为偷,谓怪。总一盗机,只在顺逆之间耳。顺之则由乾而变姤,逆之则借姤以全乾。故决反为姤,姤反为决,而乾居决、姤之间也。

七仙女说王母娘娘做蟠桃圣会,又说出请客上会自有成规。以见阳极必阴,一定成规,而不能更移也。但不能使阳而不阴者,天地之气机;而能借阴保阳者,圣人之功用。

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对众仙女道:“住,住,住”这原来是个定身法,把那七衣仙女定住。即《姤•初六》:系于金柅,贞吉也。阴来遇阳,能以六八伤阳,如金柅之能止车。然初阴微弱,防之于早,逆而制之,凶可化吉,亦即:“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

赤脚大仙: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白鹤声鸣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叶。中间现出一尊仙,相貌昂然丰采别。神舞虹霓幌汉霄,腰玄宝剑无生灭。名称赤脚大罗仙,特赴蟠桃添寿节。

大圣骗赤脚大仙,变做赤脚大仙模样,前奔瑶池,吃八珍,饮琼浆。即《姤》之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九二以刚乘柔,柔下刚上,故谓赤脚大仙。以阳防阴,如鱼在包中,先发制人,不但阳气不能为害,而且能盗彼杀中之生气以为我有,故利于我,不利于宾。

瑶池: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玉帝差普天神将,共十万天兵下界,把花果山围困,捉获大圣。大圣公然不理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即遁之初六,遁尾厉,勿用有攸往也。遁之在初,恐有遁而不回之厉,若能莫管门前是与非,不往,何灾也?及九个凶神,恶言泼语,门前骂战,大圣笑道:莫采他,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即六二: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以中正自守,境遇不得而迁,患难不得而移,如牛革之固。功名休问几时成,正所以固志也。九个凶神把门打破,大圣大怒,命独角鬼王帅领七十二洞妖王出阵,被九曜恶星一齐掩杀,抵住在铁板桥头,莫得能出。即九三:系遁,有疾厉也。圣妖相混,为阴所牵,不能遁而以刚自用,如有疾惫,放在铁板桥头,莫能得出也。九曜星数骂偷桃、偷酒、乱会、窃丹,此处享乐。大圣笑道:这几桩事,实有,实有,你如今待要怎么?即九四:好遁也。惟其能遁,所以能偷,偷之遁之,境遇在彼,造命在我,天关在手,地轴由心,造化何得而拘哉?

自辰时杀到日落西山,独角鬼王与七十二洞妖怪,都被众天神捉去。只走了四健将,与那群猴,深藏在水帘洞底。即九四:君子吉,小人否也。盖以刚而亢躁者,不好于遁,顺其阴阳,即为天所拘;刚而能柔者,好于遁,通其造化,不为天所限。好遁、不好遁,君子小人分之,吉凶见之也。大圣拔毫毛一把,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金箍棒,打腿哪吒太子,战败五个天王,得胜回洞。即九五:嘉遁,贞吉也。刚健中正,随心变化,无定之中而有定,有定之中而无定。毫光普照,应用无方,不遁而遁,遁之嘉美而无形无迹,所谓千百亿化身者,故能胜天,而天无可如何也。

健将道:今早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去,我等逃生,故此该哭;今见大王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妖王、鬼王乃高亢之阳,大圣乃中正之阳。高亢之阳,刚而不柔,为妖为鬼。哭者,哭其知进而不知退也。中正之阳,刚而能柔,为圣为仙。笑者,笑其知进而能知退也。知进者,所以进阳而决阴也。知退者,所以运阴而养阳也。服丹之后,宜退而不宜进,故遁之道所由贵。

大圣道: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飨一顿,安心睡觉,养养精神,天明看我使个大神通,拿这些天将,与众报仇。即伤九:肥遁,无不利也。饱飨者,实其腹也;安心睡者,虚其心也。既实腹而又虚心,养精神而待天明,身在事中,心处事外,万物难伤,造化难移,遁之肥而自由自专,养到大神通处,超出乎天地之外,以之敌天将,有何不利哉?

此回妙旨:乱蟠桃者,自乾而姤也;反天宫者,由姤而遁也。大圣偷丹者,借后天而成先天也。諸神捉怪者,以后天而伤先天也。借后天成先天,姤中养乾。以后天伤先天,乾极必姤。趁姤而偷,则造化为我用。惟遁而捉,则造化不能伤。姤者自姤,遁者自遁,偷者自偷,捉者自捉。惟姤方能偷,惟遁不能捉。能偷能遁,神鬼不测,諸神焉得而捉之?此中天机,惟天纵之大圣能知能行。彼一切在后天中用功夫,师心自用,强制强求者,焉能窥其底蕴哉?结尾结出:四大天王收兵器罢战,众各报功,拿住虎豹狼虫无数,更不曾捉着一个猴精。可知:捉者是怪,而不是圣。圣也、怪也,总在能遁不能遁耳。能遁便为圣,不遁便为怪。《遁》之时义大矣哉!

阳极阴生姤即连,

此中消息要师传。

含章在内神功妙,

知者夺来造化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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