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张扬,贫穷不落魄”,应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吧,美人如画隔云端,只能让人远观欣赏,而不曾敢生出亵玩的心态。出身富贵人家、书香门第的女子,言谈举止皆有度,喜怒不形于色,举手投足间,有着别人模仿不出的优雅、高贵,即便是笑而不语,也能给人以美的享受。我以为,那样的女子,沉稳端庄,处事大气,足以获得他人的敬重。不由地想起,民国时期的那几个出名的女子,心中有一杆秤,总想对比一下她们的命运孰好孰坏,我最想拿来较量的二人,便是诗人徐志摩的前后两任妻子—张幼仪和陆小曼。
从前,我无比同情张幼仪,在我心目中,给她勾画出的形象,是长相普通、能力平平,只是家境殷实。她被自己爱的那个男人无情地抛弃了。作为发妻,她恪守三从四德、孝敬公婆、料理家事,为夫家开枝散叶。在她怀了二胎时,她的丈夫不仅没有悉心照料她,还毫不顾忌情面地跟她提出离婚,态度是义无反顾的。哪怕幺儿夭折,也未曾挽回丈夫决绝离去的心。她的苦闷与绝望可想而知。但这柔弱的女子,并未被命运打败,她坚强地从苦难中走出来,开始独立自强,悉心抚养长子成人,并成为一名出色的女银行家。按理说,她不必理会前夫的所有,大可形同陌路,在追求浪漫生活的前夫眼中,她曾是平庸之极的。这个男人,伤她伤得那么深,对她,只是履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未正眼瞧过她。她怀二胎时,他心心念念有着“人间四月天”的民国第一才女林徽因,闹着要离婚。她苦恼,道:已怀孕。他满不在乎地说,打掉。那时候,流产可是会危及生命的。他驳斥曰:还有人坐火车死掉的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吗。他对她,的确很混账!她回国后,仍尽心尽力地照顾徐志摩的父母,并帮他置办体面的衣裳,出全集,与他做了普通朋友。在徐志摩父母的心目中,她是最称职的儿媳妇,虽她与徐志摩离婚了,他们仍将她视为义女。反观陆小曼,一代名媛,有着较好的容貌、家世、谈吐、才情与智慧,众人倾慕的公主。却从未得到过徐志摩父母的认可,他们对她是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徐陆二人的结合,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承受了极大的社会压力。一是陆小曼的母亲反对。二是徐父徐申如认为,徐离婚本是大逆不道,再娶个有夫之妇,更是难以容忍。他觉得陆品行轻薄,不会给徐带来安稳的生活,遂提议,徐再婚必须征得张幼仪的同意。因徐、张二人在德国离婚时,并未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且徐父认定张为自己的儿媳妇,尚容不下其他人。三是徐的恩师梁启超认为徐与陆结婚,无异于自寻死路,并在婚礼上,将二人痛骂一顿,声称愿是他们最后一次结婚。其后,徐母过世,徐父不让陆小曼踏进家门一步,而张幼仪却以干女儿的名义参加了葬礼。徐志摩的追悼会,又因徐父的阻止,而未能参加。她死后,想葬在徐志摩墓旁的心愿也未能达成。从这些来看,她无疑是悲剧的,尽管她与志摩有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但婚姻,缺掺和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细碎、真实,不可能无磕磕碰碰、棱棱角角。陆与志摩结婚前,曾怀过前夫王庚的骨肉,却在犹豫中打掉了,从此身体一蹶不振,不能生育。也间接导致了她与翁瑞午的相识、同居,“一生半累烟云中”。她过惯了名媛的生活,热衷交际,挥霍无度,又沾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一介教书匠,又怎能负担起这昂贵的费用,不得不奔波劳碌,死于飞机失事。即便她“遗文编就答君心”,又能如何,这样的悲剧,归根于宿命吗?实则因其性情,若追求平稳,甘于平淡的生活,她会是另外一个色彩的她,不至于以如此浓烈凄婉的形象示人。
在我看来,在二者的PK中,张幼仪无疑笑到了最后,“去德国前”和“去德国后”是她人生的分水岭。之前,她怯懦、胆小,害怕很多事情。之后,她变得果敢、自信自强。她含辛茹苦将长子养育成才,她事业有成,晚年幸福,活到88岁高龄。她在香港与中医苏纪之结婚,婚前,她写信征求儿子的意见,儿子回信曰:“母孀居守节,逾三十年,生我抚我,鞠我育我……综母生平,殊少欢愉,母职已尽,母心宜慰,谁慰母氏?谁伴母氏?母如得人,儿请父事。”情真意切,有儿若此,夫复何求?张幼仪这样的女子,我欣赏她的执念,在龟兔赛跑中,属于起步较慢的,却坚持不懈,成为最终走得最远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