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人托梦,对我说,坏了,藏在深山的玉,都叫人偷了。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口朴刀,满世界来回地跑,像在唱戏。
早上醒来,往窗外一看,只见晨风里摇着一树白玉兰。以前听人说,玉兰花太好看,开的时候不想让人知道,每回都是一不留神,就都开好了。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前两日看它的枝子上,才刚是发了那么一点绿芽。
玉兰怕是不能见风的,风一摇,那些密蕊就全醒了,亦怕是不能遇见晴日的,阳光一照,密蕊就炸开了,如果说花开有声,恐怕也只有玉兰花的能听见。可是它又不想让人知道啊,所以,每回一定是咬着嘴角,十分俏皮地偷着开。
满树的花瓣,素极,繁极,每一片又厚厚的,润润的,看着真像玉雕牙做。所谓玉,不过仍是石头,人们之所以爱它,不是爱石的坚,而是爱它的润。润是什么?是深闺女子,一边思念远人,一边抚爱柔腕上的暖玉,忽因刹那间相通而得的触感。是擅长丹青的鬼手,用干笔枯墨画完了千山万壑,又随意点染的藤黄与花青。润是对一切干裂的拯救,是对一切顽固的劝说,将那些粗糙的颗粒紧紧包裹,又把焦渴欲焚的心,一点点浸入蜜糖。
有个书生,看了一眼玉兰花,忽然顿收枯肠,写出一句“未到风前莫说花,乱琼碎玉下天涯。”
有个断魂的女子,忘了前世的夫君。观音大士便拈出一朵玉兰,叫她先接上一段美人的骨。
我看了,便知是春光渐浓,于是,推门出去,单衣,试马。
我非僧,非士,我只是借宿在古寺的旅人。
转裁~枫林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