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铁蹄铮铮,战鼓隆隆。
人间太平不过四月,胡寇又大举南侵。他们由朔州一路南下,所过之处,哀鸿遍野,鸦食枯骨,一片凄凉。
并州,汾水河畔,军营。
江湖各大门派集结一堂,无数英雄志士自愿加入抗胡军团。
“戎狄凶蛮,自古历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我汉族将士,便举起双手,以我血肉之躯,铮铮铁骨,为我父老乡亲,筑起铜墙铁臂,将那凶蛮胡寇,驱逐出境,还我中华大地,一片太平!”
高台之上,中年男子振臂一呼,引得台下群潮激昂。应征的人越来越多,长长的队伍快要塞满整个长宁镇。
“这里每个人,都背着杀亲之仇,灭国之恨。人人都想报仇,人人都恐惧明天,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的脑袋就掉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就在今晚。谁知道呢,在这个时代,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树林里,一英武男子在前,一作男子打扮的女子紧随其后。男子偏头如是说,引得女子双眉深锁。
这时,一名兵士来报。
“将军,头儿让报,应征的人将破一万,问您是否继续?”
“继续。”男子淡然道。
“可是,头儿说,军中的粮饷不够这么多人吃食,再收下去,我们可能撑不过一个月。”
“传我命令,继续,直到满三万人马,即止。”男子肃容,转向兵士,提声下令。
“粮草不足,为何还要继续应征?”女子感到不解。
“不用多久,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战死沙场,听起来是不是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因此,粮草是充裕的。”
说这话的时候,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悲悯。
二、
这边,应征还在进行。
热浪夹着汗臭味,弥漫在摩肩擦踵的人之间。不同年岁的男子拥挤着推搡着向前。
身强力壮些的,很快就挤到了前面,瘦小些的,有的跌倒在地,很快就被蜂蛹向前的人们踏成了肉泥。
“都别急,入了伍,都能分上小半碗粥。”前面的兵士喊。
“他奶奶的,怎么还没排到,爷爷都要饿死了。”有人骂道。
“就是啊,前面的快点啊。”
“妈的,你推我干嘛?”
“谁推你了!”
”那是你推的我?!“
......
叫骂扭打的人越来越多,眼见着一场暴乱就要兴起。
一名男子出现在上首,他长臂一挥,一队兵士开始击打战鼓。隆隆的鼓声震耳欲聋,响彻天地,人群的注意力很快被齐鸣的战鼓吸引,安静了下来。
男子站上高台,扬声道。
“我乃骠骑将军薛茗山,今日,你们入我长胜军,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等待你们的,将是比死更可怕的征战。怕的,可以立刻转身,不怕的,就按照我的指令,一个一个上前记名。在我长胜军,不服军令状,斩立决!”
“是薛茗山啊!”
“我竟然能亲眼看到闻名天下的千重鼎薛茗山。”
“什么?薛茗山你都不认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抗胡英雄!”
“我听说,他曾经单枪匹马,一个斩下数千胡骑!”
“哼,可我听说,朔州一役,他扔了满城的百姓就跑,根本不把人命当命,这些领兵的,都一样,只顾自己。”
......
交头接耳的人声在人群中响起。
薛茗山扫了一眼台下,台下的目光,有羡慕的,有崇拜的,有嫉妒的,甚至有仇视的。
多数人继续上前,少部分身上残疾的,睁着饥肠辘辘的眼睛,渴望地盯着前方的食物,有几个妄图上前抢粥,立时被杖毙在军棍下。
先前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见此情形,心觉不忍,正欲上前阻止,薛茗山抬手捉住她的衣袖,厉声道。
“怎么,觉得残忍了?”
“我,不是,可是,就算不发粥,也没必要随便把人打死啊。”女子语声顿了顿,复又扬起脖子争辩道。
“陆琳琅,你看看这里,这是一个炼狱场,只有身强体壮的强者才能生存下来,那些弱小的,生存几率本就微小,这是其一,若我怜悯他们,将粥食发放出去,你知道会有何后果?那些强壮的便会上前抢去他们的食物,为了抢,一样打死他们,这是其二,将食物给了他们,我的士兵就会饿死,我们就会被敌军击败,这是其三,所以,你明白吗?”
“我!”女子语声顿住,紧紧握住手中紫剑,当中一颗紫色宝石熠熠生辉,在这乱世中平添了一股柔和。
“一时的怜悯并不是善良,乱世之中,你当学会如何自保,我送你这把惊澜剑,不是叫你去逞勇送死的。若你愚钝至此,也配不上这把剑。”
薛茗山紧盯着女子,将出了一半的剑鞘,一掌击了回去,往日冷酷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流露出一丝疼惜,多时的相处,竟让他习惯性地想去保护她。
她身形也有些瘦弱,连月的风霜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双眼还是透着一股倔强。
这位大小姐在军旅的摧残下竟还能有如此生机,他怜惜的同时心中也有一丝敬佩。
但这样的感情,在这乱世里,不论对他还是对她而言,都是十分危险的。
想到这里,他转身离去。雄鹰羽翼下的雏鸟终究不会长大,只有历经千难的成鸟,才能搏击长空,成为天空的王者。
三、
天边的阴云飘过长空,一团一团,互不相融,仿佛乱世中一个个分割的势力。
薛茗山从高台走下,往空地走去。眼前的草原一片广袤,举目无边,那草原的野草,就像自己,在这乱世中,奋力挣扎。
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妇人之仁只会让她害人害己,即使此刻她会伤心难过,总好过他日,成为别人刀下冤魂。
远处,大雕飞过的地方,隐隐有狼烟升起,不知是何处又起风烟。
薛茗山急急走回军帐,挥手召来军中信使,吩咐道。
“速速探查前方狼烟,是敌是友。”
信使方退,副将严谨之和左前锋齐羽就掀开布帘走了进来。
“禀将军,前方狼烟处,似是晋昌郡。”齐羽道。
“副将怎么看。”薛茗山见严谨之低眉思索,问。
“将军,依我看,这很可能是敌军引我军入瓮的计策。”
“严副将说说看。”
“胡人刚刚败下阵来,还未休养生息,便要与我们再战,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严谨之字字珠玑。
“不错,恐怕是布了埋伏。不过,这回我却打算,来个将计就计,从后头包抄他们,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薛茗山说着,嘴角拂过一阵冷笑。
三人商讨一阵,定下计来,预定风向一变,就按计划出兵。
四、
三日后,北风果然转为了东风。
按照原计划,他们准备效法诸葛郎君的“草船借箭”,借这草原的枯草,烧他们个措手不及。
左前锋齐羽率领两千轻骑佯装上当,引开敌军的注意力,副将严谨之则带领另一队人马埋伏起来,待时机成熟,点燃敌帐四周草原上的火油,借着草原上的风,将敌人整个包围起来。
“报--------”
“我军左右逢敌,困在了碧炎谷。”
“齐将军所带人马,被胡寇追击,不明消息。”
“该死,是谁走漏了风声。”薛茗山一掌拍向乌木桌,眼里腾出怒火。
“你先别气,这内奸既然如此清楚我们的动向,必定是我们身边的人。” 听到陆琳琅如此说,薛茗山转头,一脸阴鸷地盯住她。
陆琳琅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怒道,“薛茗山!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若通敌,何苦留在原地,等你来杀?”
薛茗山听她这么说,也心觉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但当时帐里只有严副将、齐羽和自己三个人在,而这个计划他也只再告诉过陆琳琅。
薛茗山仰头坐在长椅上,闭目深思。如果他们都不是,那么内鬼会是谁呢?
想不透的事,薛茗山的原则是,就暂放,或用其他什么法子,让它自动浮出水面。
五、
薛茗山直起身,快步走出帐外,一直走到众将云集的地方。
他高声喊,“若有人自愿带兵前往晋昌郡增援,赏黄金五两,官升一品。”
这时候,内鬼要么继续留下来充当内应,要么便会将计就计,返回敌军。无论有人执意不往,或有人太过积极,都有嫌疑。
“将军,我去。”
“我去我去,”
“我老家在那,对那一带的地形熟,还是我去吧。”
......
众将听罢,纷纷表示愿意领兵前往,唯有角落里一名名唤简行的男子未有表示。
薛茗山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来回地打量这名平日寡言少语的少将,见他捏起桌上的白瓷杯,一饮而尽,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将军怕不是要我们领命,而是要查查有没有内鬼吧?”
众人愕然。
薛茗山悚然一惊,赞赏地又看了他一眼,平日,竟然没有发现这等人才,让他屈就做一名少将,确实是委屈了。
名唤简行的少将复又开口,“将军如此不信我等,却叫我等心寒,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莫不是将军上了美人的塌,便蒙蔽了双眼?”
众人听他们如此说,也有些明白了,军中出现了内鬼,将军这是要来查人来了。
“他奶奶的,哪个挨千刀的叛徒,揪出来一定弄死他!”
“对,累的严副将困在了晋昌郡!这等叛徒,用火刑烧死他!”
简行扫视一周,摇摇头,又道,“只怕温柔乡是接魂冢,将军下不去这个手啊!”
“你不必话里带话,此事我会查清楚,不论是谁,一经发现,立即处死。”
薛茗山看着简行,目光有些复杂,他心中早有疑虑,但心里怀疑是一回事,此时被人赤裸裸地说出来,他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如果真是她?他真的下的去这个手吗?
六、
次日,薛茗山留下一封信,亲领两万精兵破敌。军中徒留一万兵将,供简行差遣,简行升任右前锋,坐镇军营。
一日后,军中传回战报,薛茗山所领两万精兵,遭遇埋伏,情况不明。
又过一日,军中传回战报,胡寇奸诈,薛茗山救严副将的过程中再次遇伏,两万精兵尽数困在了晋昌郡的碧炎谷。
再过一日,军中传回战报,胡寇巧借东风,在谷外燃起大火,浓烟弥漫整个山谷,薛茗山所率两万精兵全军覆没。
七日后,深夜,几名亲兵抬着满身伤痕的薛茗山,回到了军帐。军医半夜被叫起,手忙脚乱地跑进军帐,为主帅诊治。
陆琳琅尚未穿戴整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她拉住一个忙乱跑出的军医助手,焦急地问道,“将军人呢?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战战兢兢道,“这么多年,从没见将军伤的这么严重,原本将军伤了要害,是救不回来了,不过,老师傅用了个从前在医书上看到的偏门法子,给救了回来。”
是夜,陆琳琅在主帐外站了一宿后,一头栽到了地上。沿途看到的兵士将她送回自己的寝帐。
七、
空旷的街道上,墙体坍塌,烈火焚烧,四周到处都是尸体,有些尸体甚至是裸露的,几乎衣不蔽体,尸体堆叠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有老鼠蟑螂穿梭其间,啃食血肉。
她躲闪着,跑进一个大户人家,她看见屋里有个女人,女人的面容有些模糊,她跪在地上,紧紧拽住男人的衣袖,哭着喊着。
“不,你不能去,不能去啊!那些人,他们根本不是人啊!你不能去啊!”
男人用力抽出衣袖,“我身为郡守,不能临阵脱逃,城在我在!城亡人亡!”
画面又是一转,女人挡在男人身前,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瞬间穿透女人的胸口,男人扶住女人,手中长刀挥挡飞来的长箭,长箭越来越密,男人抱着女人的身体,终于,万箭穿身而过,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慢,扶着城墙的手再也无力支撑,从城楼上跌了下去。
画面忽然清晰了起来,她认了出来,那一男一女正是她惨死的爹娘。她张大口,想要喊他们,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她想跑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跌落城墙。
陆琳琅猛地睁开双眼,原来,又是一场梦。
她穿衣起身,低头,轻抚怀中的袖箭,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白衣,今夜,是她大仇得报的日子。
八、
她迈步走出帐外,一步一步向主帐走去。夜,平静的没有一丝响动。她掀开帐帘,走进主帐,军医应当是回去歇息了,守夜的医助趴在桌上睡的死死。
她缓步走向床帐,望着男子安静的睡颜,这个叱咤风云的男子,这个手中染血无数的男子,此刻,就静静地躺在那,只要她怀中剑轻轻一送,他就会毙命。
即将报仇的快感令她有些疯狂,低头,瞥见腰间的惊澜剑,眼前又浮过男子严肃又认真的神情。不行,不能心软,眼前的人,是一个魔头,他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更间接害她父母惨死家长。绝对不能心软!
她不停告诉自己,右手摸向剑鞘,银光一闪,惊澜剑破空而出。
正当此时,床上男子忽然睁眼,弹指挥开银剑,剑气反攻回去,将陆琳琅击打在地。
“琳琅,我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对你很失望!”薛茗山开口道。
这时,简行带着数名少将,从帐外冲进来。
陆琳琅看向四周,道。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领兵出征,不过是你引我出来的计谋?”
“不错。现在你告诉我,原因?”
“原因?你还记得朔州郡守洛向云吗?”
薛茗山听闻,微微皱眉。
“他是我的父亲,当年,要不是你为一己之私,突然撤兵,胡人怎么会长驱直入,血洗朔州?整座城池,一百八十三万人呐,全部屠杀殆尽!薛茗山,你敢说,你没有做过?我随军的这些日子,见你所作所为,亦与豺狼无异!你所说的生存之道,也不过是你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辩言,你有什么可说的!”
陆琳琅愈说愈激动。
“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
“陆姑娘,你别......”一旁少将辛何欲要开口,话未说完,便被简行抬手制止。
“这可是你放出的信鸽?”薛茗山问。
“不错,是我,我不过要借胡人之手杀了你,既然事情败露,你便杀了我罢。”
陆琳琅说罢,脖子一歪,闭上眼睛作出任人宰割的样子。
“主帅,纵然陆姑娘有万千理由,毕竟将我军中消息传递给了敌军,您看,要作如何处置?”简行低头,躬了躬,说道。
“罢了,押入地牢,待前方将士归来,再行处置罢。”
九、
薛茗山下完这道命令,忽觉有些疲累,秉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帐中。
他想起了那年,大雪封住了整个山坳,连抽出的刀锋都冻成了真正的冰刃,山路崎岖不堪,积雪覆盖住了悬崖,骑兵根本无法通过。
他带领五千轻兵,翻过整整三道山坳,等赶到的时候,朔州已是一片空城,城中财物被洗劫一空,人也都已成了刀下亡魂。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懊悔,若他早些赶到,这样的惨剧是否不会发生。但一切都已太迟。
他更无法想象,陆琳琅一个小小的女子是如何在那样的大屠杀中活下来的。
半个月后,前方传来捷报,左前锋齐云带领的两千轻骑与少将王巡、辛何带领的一万兵士,里应外合,成功救出守困已久的严副将,并堵截敌军八千兵,尽数歼灭。
没了内鬼,战事格外顺利。
薛茗山坐在帐内,听简行汇报着前方战事。
......
“再有几日,齐云他们便要回来了。主帅您,要不,去看看陆姑娘?”
简行读着读着,抬头一看,见他心不在焉地用食指敲着桌板,干脆把信纸一合,说道。
“也好。”薛茗山顺口应完,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略带指责地睨了简行一眼,又道,“便让她在牢里再长长记性吧。”
“说起来,这消息也不能算是陆姑娘传出去的,陆姑娘只是告知我军将要进攻的消息,但有人,可是将计划全盘托出。” 简行抬眼看了看薛茗山,意味深长地笑道,见他不松嘴,就躬一躬身,退下了。
十、
“报-------”
“我军大败胡贼,齐将军带领将士破出碧炎谷,大胜归来!”
齐云协同王巡、辛何押着一人进帐。
那人抬头,正是副将严谨之无疑。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严谨之看了薛茗山一眼道。
”严副将,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此举,为财还是为色?“薛茗山问。
“哼,不为财色,为我自己!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啊?凭什么啊?这些年来,我为长胜军鞠躬尽瘁,却还是事事都要以你为先,凭什么我严谨之就要屈居副将。”
“将军,跟这种人费什么话,直接宰了他,替兄弟们报仇!”王巡愤愤道。
“辛何,你押他下去,待午时,在众将士前问斩。”
“是。”辛何闻言,拉着严谨之退下。
“哈哈,杀了我,你也坐不稳这位置。无需多久,你必人头落地,哈哈哈哈。”座下,严谨之忽而大笑。
“疯言疯语,将军,我与辛何一道去,我一兄弟就死在这一战里了,我要亲自看着他人头落地。”王巡拱手道。
“准了。”
“我也去,这小子,害我在晋昌郡困了大半个月呢!”齐云说道,也出去了。
十一、
军牢内,一名士兵正在巡查,见一间牢门上的锁链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已不见牢中女子。
他冲到牢外,未及通禀,就听得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逃了!快,快追啊!”
兵士们陆陆续续跑出来,但女子骑上好马,已掠出好远。
“将军,陆琳琅,跑了。”
“也好。”
“什么?”
“通敌的本就不是她,她不过被严谨之利用了,信鸽是她的,信却不是她写的。逃,便逃了吧。”
薛茗山说罢,方要走出营帐外,便与齐云碰了个正着。
“将军,胡鞑子奸诈,佯装败走,现在带着人绕到我们后方的郡,大肆屠杀城中百姓。老百姓都快被杀光啦!简行带了一队骑兵已经杀过去了。”
“什么!”
“他奶奶的,早该杀光这帮畜生了!”
“报-------”
“乌恒人趁火打劫,从右方攻过来了。”
“报-------”
“将军,我们的粮草着火了!王将军正带着人救火呢!”
“你说清楚,好好的,怎么会着火?”
“我不知道哇,刚才辛将军带人过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没过多久,那火就点起来了,偏偏还刮风,火怎么也浇不灭!”
来报的士兵手足无措,语调已带了哭腔,按照军法,看守粮草不力,立斩不待。
“还有,刚刚外面说,严谨之也趁乱跑了出去。”
“妈的,一定是这厮这放的火,我恨没早点宰了他。”
“报------”
又有人来报。
“将军,离我军几十里外,发现一队人马,冲咱们这儿跑的很快啦。”
“是自己人还是胡人?”
“这,太远了,看不清啊,将军。”
这时,辛何冲进来,他说,“将军,陆姑娘带着一队汉兵冲过来了。”
“人有多少?你看的可清楚?”
“得有一万多人呐,绝对是陆姑娘,她发冠上总爱插根银簪,还带了你送她的惊澜剑,我不会认错的。”
“好,好,好琳琅,辛何,你派人通知王巡继续救援粮草,再派人通知琳琅,原地驻守,有这一万多人驻守,乌恒便会有所忌惮,我们,全数出击。”
“是。”
十二、
有了后方增援,战况很快利于汉军,胡兵死伤惨重,少部分退到了汾水以北。
薛茗山带领长胜军大胜回营,粮草也被救了下来。军中宰牛杀羊,大摆庆功宴。
“陆姑娘,先前,误会你了,没有你,粮草估计都要烧没了。” 王巡醉醺醺地打了个酒隔,坚持要与陆琳琅对饮。
“耍什么酒疯呢,话说回来,陆姑娘,这次,确实多亏了你。简行也代众将士,多谢你了。”简行躬身,郑重地向陆琳琅行了一礼。
陆琳琅连连摆手,道,“你们言重了,我也曾是长胜军的一员,若不是当了叛徒,我现在还在长胜军呢。”
“先前,是我误会了将军,还酿出大祸,让严谨之有机可乘,真是对不住各位。”
陆琳琅低头,愧疚地道。
“我,对不起,是我一时心软,轻信了严谨之,被他利用了,帮助他为敌军通风报信。”
“还有,朔州的事,我,我更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牢里的时候,简将军就已全部告诉我了,我知道,我们是遭了老天的难,与你无关。”
“你处处教我,时时护我。而我,竟全然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
“琳琅,这些事既已过去,便勿需再提,此次你能找援兵支援我们,我很欣慰。但你需记得,乱世之中,生存最是紧要,战场杀敌,刀剑无眼,你日后不可再孤身犯险。”
“你这个人,对别人,是一套说辞,到了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套,你总对我说,乱世之中,要学会生存,可是自己却又不管不顾地冲到胡人堆里。”
“琳琅,我是主帅,人人要以我为榜样,若我贪生怕死守在后方,又如何让我的将士们冲锋陷阵呢?”
“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长胜军中的将士,大多只懂上阵杀敌,先前有严谨之作军师,现在严谨之叛逃,我虽任了简行做副将,却始终还是不放心,简行毕竟是行伍出身,虽有计谋,却不如你熟读兵书。若有一日,我不在了,长胜军还能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远征?”
“不错,我们虽侥幸获胜,但四方依旧胡寇盘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即使我们不主动出击,胡人也会来犯。曹操有云,‘并州靠水背山,是军事要塞’,拿下整个并州,我们才能稳坐一方,并州的百姓才有一日安稳。后日,我与齐云出征,你便与简行留守军营。”
“不行,你要远征,却让我留守,万一出事儿了呢,呸呸呸,不吉利,一定不会有事。”
“琳琅,替我看着这里,让我无后顾无忧。这对雌雄铃是我传家之宝,据说,只要带着它,不论多远,有情人都能互相感应,你收着这雌铃作为信物,若我回来,你我便成婚,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薛茗山专注地看着陆琳琅,眼底写满认真,连日的奔波让他的脸上爬满了胡渣,近看,竟多出了一点沧桑感。
“好。”陆琳琅应声。
简短一字,却是最珍重的承诺。
十三、
崇光一十三年,宁武一役,汉军败北,乞伏人占领静乐,左前锋齐云战死,少将王巡重伤,名扬天下的骠骑将军千重鼎薛茗山掉落山崖,不知所踪。
半年后,长胜军中出现了一位女战神,传闻,这位女将军手执神剑,领军出征时,打法十分的不要命,凡有胡人犯到她手上的,皆被斩于剑下。
三年后,汉军稳占上风,胡虏渐渐被驱逐往更严寒的北地,并州一带局势渐稳,新上任的统治者提倡减轻赋税,鼓励赋农,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
这一日,北于街头,出现了两个杂耍的,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的。这杂耍和平日的不同,人们看着新鲜,掌声叫好不绝。
其中一个说,“你们瞧见没,我手中这铃铛,可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
另一个接过铃铛,说,“你们可别小瞧了它,这铃铛还有一个母铃,它们本是一对,现下它没什么神通,那是因为母铃不在。”
正待再说,一名佩剑女子冲出人群,一把拽住他的领口。
“这铃铛你从何处寻来的?”
“杏,杏,杏花岭。”
他赶忙答,见女子松了他领口,正要松一口气,那女子却夺了他的铃铛,一阵风似的跑开。
“喂,那是我们花了十个铜钱买来的,你怎么说抢就抢。”
完
(此文为长水志系列短篇,欲知其他剧情,请详阅长水志系列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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