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史书中,织田信长、丰臣秀吉与德川家康有着“日本战国三杰”之称。日本长久以来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曾有人问过他们三人一个问题 “如果杜鹃不鸣叫,却又想要听它叫,那么有什么办法呢?” 信长答道:“杜鹃执意不叫,那我便杀了它。”秀吉回答:“我会想方设法让它叫。”而家康的回答则是“如果是这样,我的耐心会让我一直等到它叫。”
这个故事生动鲜活地折射了三人不同的性格:信长一生致力于以武力统一日本; 秀吉则是用尽一切办法协调各地诸侯大名之间的利益关系,使之臣服于自己; 而家康却始终在二人面前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意图,他一直在等待出头的机会,坚信在秀吉死后这个机会终会到来。信长终其一生活得信马由缰、洒脱自如,尽管其性格中饱含异常残暴的一面,可他从不虚伪做作,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野心; 家康则大半生都在蛰伏、隐忍,在信长时代为了取信于他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的正妻筑山夫人与世子信康。
而在信长死后,家康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然而在发现被秀吉抢了先之后并没有盲目同秀吉开战,而是选择再次隐忍。他那被人称颂的敦厚人品也决定了在这件对整个三河国生死攸关的大事上不宜仓促出手,直至秀吉死后,他还是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暗中积攒实力,静待适当时机果断出手,一击毙命。
以上桥段均来源于日本著名历史小说家火坂雅志生前最后一部连载小说《德川家康》。他以小说的形式、平实质朴的语言向读者娓娓道来了一个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德川家康。对中国人而言,这似乎更像是项羽与刘邦故事的翻版。
正如作者所述,在日本战国这个以武力竞逐的时代,三河国世子德川家康从小就被送到更强大的大名今川义元家为质子,是个连今川家家臣和正妻筑山夫人都瞧不上的乡巴佬,身边仅有一些对他忠心不二的侍从与家老。从小就曾被武田信玄打得抱头鼠窜,与信长的相识也颇具戏剧性,这个比他大八九岁的尾张国世子从小便以捉弄人为乐,桀骜不驯的外表下掩藏着的却是一颗敏感的心,信长需要借助这种方式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以此来确定此人是否对自己有利或有用。他对待家康的方式也一样,在成功“教”会了家康游泳后,两人从此结为了盟友与后来的亲家。
在许多日本人看来:如若没有“本能寺之变”的发生,如果信长不是个穷途末路的悲剧英雄,如若他能够更长寿一些,也许压根不会有秀吉和家康什么事。相比赫赫战功的信长而言,家康长期以来暗中蛰伏的策略就寡淡许多,显得并无多少激情可言,以致于有人认为:他不过是因为熬死了竞争对手才得以成功上位,也因此,晚年的家康才被冠以 “老乌龟” 的绰号。那么,火坂雅志眼中的家康也是如此这般吗?
在我看来,火坂雅志的这本《德川家康》与山冈庄八笔下的家康相较而言,在叙事方面还是比较平实的。譬如对著名的三方原之战的描述就完全不如山冈庄八所述那般热血。一些颇有深意的桥段也并没有得到很好地渲染。例如武田信玄那句英雄相惜的台词:“看三河武士的尸体都是面朝我阵,无一后退,家康真乃有福之人”。还有三方原合战中的经典桥段:家康被武田家打得屁滚尿流,在马背上大便失禁,还一脸风轻云淡地与身边的人说这是黄酱,但回了主城,却并不着急换衣服,而是找了个画匠,把自己战败的狼狈样子画了下来。
晚年的家康在富士灵峰山麓平原的一片伏流泉涌之地修建了自己的隐居之所,回首自己的一生,从最初被送到今川家为质子,娶了与自己貌合神离、“相敬如冰”的今川家家臣之女为正妻,并生下了世子信康与长女龟姬公主。幼时与织田信长交好,在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中侥幸生存,后通过“棉花之战”收服了控制三河国的经济命脉,也曾一度沉溺于柔情似水的女间谍奈奈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但他始终都不曾放弃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三河国世子的责任。中国人讲“志当存高远”,不止三河这区区弹丸之地,年少时的家康就已经树立强大的野心与目标,为此牺牲正妻与世子的生命亦在所不惜。尽管很残酷,但这通常被认为是一个人能否成大事重要的检验标准。
无疑,家康成功了,这位最后的赢家终结了纷乱的战国时代,统一了全日本。他建立的江户幕府其后统治日本长达264年,史称“江户时代”。从此在日本史书中留下了光辉灿烂的一笔,世代受后人敬仰与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