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一诺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的男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岁月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相反让他在帅气俊朗的外表下更添一份成熟的沧桑。
没有一个女人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简直是为他神魂颠倒,鬼迷心窍。
诸葛一诺对此很苦恼,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女人的投怀送抱,可是诸葛一诺却是一个例外,碰到女人他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他简直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让人无法言说的人。
诸葛一诺喜欢喝酒,他的酒杯永远都是满的,他的脸永远都是红扑扑的,他走路摇摇晃晃,十次有八次都会撞在树上。
诸葛一诺喜欢打赌,而且言出必行,无论什么赌,只要诸葛一诺输得心服,定会言出必践,哪怕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他也会摘来给你。
钱义泽第一次看到诸葛一诺的时候,他正坐在黄河岸嘉南山脚的一个凉亭里,手里端着酒杯,身体歪歪斜斜的看着对面汹涌翻卷的黄河水。
钱义泽心中的怒火升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死尸一般的斜靠在石桌旁,便不由得想用铁钳一般的双手捏断他的脖子。
现在钱义泽就站在诸葛一诺的身后,诸葛一诺却浑然不知,兀自呆呆的看着黄河水。
钱义泽轻轻拍了拍诸葛一诺的肩膀,诸葛一诺这才慢悠悠的回过头来,一脸倦容的问道:“你找谁?”
钱义泽冷冷的道:“我找黄河岸,嘉南山,诸葛一诺。“
诸葛一诺转头过去说道:“他不在这里,你找错地方了。”
钱义泽道:“这里不是黄河岸,嘉南山?”
诸葛一诺道:“是!”
钱义泽道:“你不是诸葛一诺?”
诸葛一诺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
钱义泽忍不住道:“难道世界上只有两个诸葛一诺?”
诸葛一诺道:“每个人都是只有一个的,诸葛一诺又不是天王老子,怎么会有两个?况且天王老子也只有一个。”
钱义泽冷笑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诸葛一诺道:“但是有一点我还不知道。”
钱义泽道:“哪一点?”
诸葛一诺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钱义泽自嘲道:“过了一条河,翻了两座山,杀了几个人而已。”
诸葛一诺慢慢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有备而来?”
钱义泽道:“你又不是诸葛一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诸葛一诺浅笑一声道:“看来你不是烟波客。”
钱义泽道:“你在等一个人,却是一个没有并没有见过的人?”
诸葛一诺淡淡的点了点头。
钱义泽道:“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诸葛一诺道:“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却并没这么认为。”
钱义泽道:“疯子总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
诸葛一诺道:“你找他有事还是有仇?”
钱义泽道:“我只是给他带一个消息。”
诸葛一诺道:“看来你还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钱义泽道:“有人让你去葬花谷,不然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诸葛一诺脸色一变,惊得站起来,身体忍不住颤抖,手里的酒杯被捏的粉碎,碎片崩飞,颤声道:“竹袖怎么了?”
钱义泽道:“所以你现在决定跟我走了?”
诸葛一诺微微抬起脚,却又放了回去,转眼看着波涛汹涌的江水,慢慢的说道:“可惜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钱义泽脸色变了。
诸葛一诺道:“我在等一个人,一个不得不见的人。”
钱义泽道:“烟波客?”
诸葛一诺黯然的点了点头。
钱义泽道:“这件事比葬花谷救人还重要?”
诸葛一诺道:“没有。”
钱义泽瞪大眼睛,看着他。
诸葛一诺道:“我和他约好了所以便不能失约。”
钱义泽不由得紧握拳头,现在他真想掐断他的脖子。
黄河下游传来一声清啸,一个浑厚而苍老的声音传过来,“‘一诺千金’诸葛一诺果然言而有信。”
诸葛一诺顺势看去,只见黄河下游,汹涌拍岸的江水中一叶轻舟慢慢划了上来,浪头击打着小舟,小舟上下翻腾,却并没有后退一步,轻舟上坐着一个人正轻悠悠的划着铁桨,在逆流中勇进,那人穿着蓑衣,头上带着斗笠,斜斜的遮住面容,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是斗笠上仿佛却生了眼睛一般,不歪不斜的朝着前水划去,临近诸葛一诺所在的小亭时猛然一声大喝,手中铁桨在浪中重重一击,轻舟便似一条飞鱼般直飞冲天,凭空跃起一丈,直朝着诸葛一诺飞跃而来。
飞舟在凉亭边停下,舟身剧烈摇晃了几下,接着那人才慢慢从舟上走下来,手中拿着铁桨,朝着诸葛一诺走了过来。
诸葛一诺淡淡的道:“你就是烟波客?”
烟波客道:“看来是的。”
诸葛一诺道:“听说你要跟我打赌?”
烟波客道:“你显然收到了那封信。”
诸葛一诺道:“赌什么?”
烟波客道:“你答应跟我赌了?你赌之前不想知道赌注是什么?”
诸葛一诺道:“如果事先知道了那打赌还有什么乐趣?”
烟波客道:“爽快!”
诸葛一诺道:“赌什么?”
烟波客道:“如果我输了,我把命留下,如果你输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诸葛一诺道:“好。”
烟波客一阵奇怪,“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么?”
诸葛一诺道:“我豁出命去做就是,如果我做不到我嘉南兄弟四人总还有能做到的,如果都做不到,还有后世子孙,总之帮你做成就是。”
烟波客不由得心中一惊,一声低呼:“爽快!”
诸葛一诺道:“赌什么?”
烟波客转眼看着奔腾的江水然后道:“这江水阔三十丈,你我萍渡过去,谁身上沾的水少,算是赢。”
钱义泽脸色变了,不由得暗暗心惊,水阔三十丈,惊涛拍岸,水涌叠出,单衣渡过已是万分艰难,更何况还要不沾到半点水雾。
诸葛一诺冷眼看着冰冷的江水然后道:“你是说一苇渡江那般么?”
烟波客道:“苇也不行。”
诸葛一诺道:“你先还是我先。”
烟波客道:“我远来是客,理应我先。”说完不等诸葛一诺开口,径直将铁桨丢到一边,转身翻纵出去,略胖的身姿此时却像一只雨燕一般,登萍度水,轻盈飘渺,临近河中,左脚在右脚一踩,身体复又一跃,直飞过去,临到对岸时却是力道耗尽,无从借力,烟波客猛地一声大喝,身体似箭一般直贯过去,跌在对面石岸上,烟波客长长的呼了口气,一个扑浪打来,河水漫上岸边,烟波客想跃起却再无力气,河水打湿了他的裤脚,烟波客面如死灰。
对岸的诸葛一诺和钱义泽不由得心中一声暗赞。
烟波客一声长啸:“该你了。”
诸葛一诺身体已经跃起,长衣飘飞,之前那般摇摇晃晃的酒气之态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因为这样的情形下,一失足便会被浪潮吞噬,葬身鱼腹。诸葛一诺身体跃出,体内气血鼓荡,似一只锐利的苍鹰一般直跃过去,轻功之强令人匪夷所思,一直到三去其二之时才左右踮脚,然后身体轻飘飘的落在烟波客身前,身上滴水未沾。
烟波客的脸色变了。
诸葛一诺常舒一口气然后才说道:“你输了。”
烟波客突然大笑,指着诸葛一诺裤角的微微水雾说道:“你输了。”
烟波客道:“你身上沾水没有。”
诸葛一诺看了看身下,然后道:“沾了。”
烟波客继续道:“我身上沾水没有。”
诸葛一诺笑道:“你的两只鞋都湿了。”
烟波客嬉笑的看着诸葛一诺,猛然间从怀中摸出一把长而利的匕首,倏忽之间,齐膑划下,两条小腿硬是被生生的切下,一时鲜血喷涌,漫出一团团的红雾笼罩在江水水岸之上。
诸葛一诺的脸色变了,他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烟波客笑道:“这两只鞋现在根本不是我的,湿了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我身上沾水没有?”
诸葛一诺面色凄婉,说道:“没有!”
烟波客哈哈大笑,脸上却不由得渗出冷汗,傲然说道:“你输了。”
诸葛一诺叹然道:“我输了,而且输得口服心服,这是我多年来打赌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烟波客道:“你输了,所以你要答应我做一件事。”
诸葛一诺道:“什么事?”
烟波客道:“替我杀一个人!”
诸葛一诺的脸色变了,“你费了这么大的周围找到我,承受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杀一个人。?”
烟波客斜躺在地上,额上渗出汗珠,双脚用从衣服上扯下的布条包着,如今血已经止住,表情看出他很痛苦却依旧挣扎的笑着,现在他听完诸葛一诺的话枯索的点了点头。
诸葛一诺:“那个人和你有仇?”
烟波客道:“没有!”
诸葛一诺道:“有怨?”
烟波客道:“我见都没见过他,何来仇怨?”
诸葛一诺道:“我现在有一个疑问。”
烟波客道:“什么疑问?”
诸葛一诺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烟波客道:“我好得很!”
诸葛一诺道:“那是为什么?”
烟波客道:“我想知道诸葛一诺到底是不是江湖中人称的‘一诺千金’。”
诸葛一诺笑了,看着地上拖着残肢的烟波客笑了,大笑,良久之后才说道:“让我杀谁?”
烟波客道:“珊瑚宫玉玲珑。”
珊瑚宫是一个神秘的地方,简直比葬花谷还要神秘,没有知道珊瑚宫具体在哪里也没人知道珊瑚宫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江湖中人唯一能知道的事情就是千万不要去惹珊瑚宫的人,否则不管你在哪里,珊瑚宫一定都会找到你,然后让你家里连一只活物都找不到。
二十年前有二十个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组成一个队伍浩浩荡荡的去找寻珊瑚宫的下落,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回来,人们也不知道他们死在何处,而且最终没能找到珊瑚宫的所在,最后不了了之。
有渔民说,珊瑚宫在海底,在东南方一个离陆地十海里的地方有一个孤岛,而珊瑚宫就在孤岛之下,因为他之前出海捕鱼的时候曾亲眼所见,也有人说珊瑚宫在西面一个千年沼泽的下面,周围十里荒无人烟,瘴气遍布。
诸葛一诺思虑良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怪怪的看着烟波客道:“你知不知道珊瑚宫在哪里?”
烟波客摇摇头。
诸葛一诺又道:“那你觉得我知不知道珊瑚宫在哪里?”
烟波客再一次摇了摇头。
诸葛一诺怪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烟波客道:“我只知道诸葛一诺答应了的事便一定能做到。”
诸葛一诺苦笑:“你太抬举我了。”
烟波客讥讽道:“如果办不到的话就算了,我这双腿就权当是送你了。”
诸葛一诺,剑眉一竖,然后道:“我诸葛答应过的事,哪有做不成的道理,如果我做不成还有我兄弟,如果我兄弟做不成还有我儿子,你放心就是。”
烟波客心中暗喜,“要的便是你这句话。”
诸葛一诺转眼望了望对岸愣愣站着的钱义泽,转身冲着烟波客说道:“我现在不得不去葬花谷一趟,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的话,我一定帮你做成这件事。”
烟波客讥讽道:“如果你不能活着回来呢?”
诸葛一诺面容一变,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烟波客道:“一个断了双腿的残废。”
诸葛一诺此刻有些骑虎难下,心中暗忖。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对岸传了过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还算什么‘一诺千金’!”钱义泽在对岸嘶吼。
诸葛一诺转身愣愣的看着钱义泽,剑眉倒竖,额角掠过一丝悲伤,猛然间纵声呼啸,声音凄婉,直动江河。
大河两岸险峰林立,孤鸟在空中盘旋,两山之间,幽谷之外渐渐走出两个人来,纵身呼啸,转眼间已至黄河对岸,钱义泽身前。
两人中一个面容清秀,一身白衣如雪的汉子对着河岸高声道:“大哥!什么事?”
诸葛一诺道:“老三呢?”
汉子道:“三郎还在屋里睡觉呢!”
诸葛一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高声道:“你们三个现在立刻动身去珊瑚宫。”
两人中另一个人身形粗壮,一双肉掌肥厚无比,脸上肥肉横生,乍看就似一个酒桶。
酒桶说道:“大哥,这么匆忙去珊瑚宫所为何事,况且我们连珊瑚宫在哪都不知道。”
烟波客笑眼看着对面的两个汉子,说道:“‘大碑手’陈淮,‘随遇而安’沈然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姿态异常。”
诸葛一诺没理,只是冲着对岸喊道:“不要多言,叫上老三,去就是了。”
白衣沈然转身看了看站在一旁,怒气横生的钱义泽,微微笑了然后对着陈淮使个眼色,两人便自去了。
诸葛一诺转身冷冷的冲着烟波客说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烟波客笑了。
诸葛一诺道:“你现在能走着回去么?”
烟波客讥笑一声道:“这个便不劳您费心了,我从哪里来自能从哪里回去,三个月后我还会再来,我听说珊瑚宫玉玲珑终日带着面纱,不肯以面目示人,所以你可将面纱取下作为凭据。”
诸葛一诺道:“你尽管放心,就算我兄弟四人皆死在珊瑚宫,也使我们宿命使然,与你无关。”
诸葛一诺说完便不再理他,纵身一跃,跃出七丈有余,江心左脚踩右脚借力复又一纵,身体飘然便至钱义泽旁边岸上,冲着钱义泽道:“走!我们去葬花谷!”
二人身后大河东去,惊涛拍岸,两岸险峰林立,一个苍鹰在高空盘旋,一切都是依旧那般自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