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爻听他咒骂自己外公,不禁着恼道:“你这呆子,又在找死么?不要乱说话,我外公是好人,那些人才是坏人。你咒骂好人去死,那你便是坏人,坏人才不得善终,不要咒骂你自己了。”
云游听了,冷冷笑道:“好人坏人全让你们做了,天下间也不需要有人存在。你们干脆连我这异类也一块杀了,道貌岸然,算我看走了眼。魔头魔女本就是一家,都是心如蛇蝎的人屠,和畜牲有什么分别?”
他痛快骂了一顿,只希望他们能给自己辩解,这样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不料风水爻转身便“啪啪”呼了他两耳光,怒道:“就你自命清高,是非分明么?我瞧你就是个糊涂蛋。”
她这耳光打的可是有理有据,没有半分病症作假。
魔君正声道:“好徒儿,你这般说话可就是欺师灭祖了。”
说罢运掌一扬,两块落在地上的木门应掌风而起,“砰”的向房门贴去。云游还道他起了杀心,本能的缩着身子向旁边一闪。
只见魔君发力推动周身杂物,一齐向木门堵去。
呼啸的寒风登时被阻隔,风水爻再次点了火,屋内火光跳跃又亮堂温和起来。
魔君走到云游面前,看了看,突然伸手,云游头一偏,却见他拉住自己,整了整衣衫,一脸慈色道:“为何每次见你都是这样衣服也歪着穿,不修边幅,玩世不恭的样子,一点也没个正形?叫人看了好不舒服。”
说着魔君又将云游歪向一边的腰带发束摆正。
其实云游的穿着也没太大问题,只是魔君过于严苛,稍有偏差都要给他扭正过来。而云游恰恰毫不在意这些,什么都好像无所谓一样,任其歪的还是正的,自己舒服就好,还管你看得如何?
心想这风老头家族遗传的怪病,在他身上多半便是强迫症了。我衣服正不正也要你来管?
自小无人教他注意个人仪容问题,亦无人会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然魔君却将他当作了自己孩子一般看待。
云游极其别扭,有些厌烦的将他手推开。
“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你以为帮我整理一下衣服就能感化我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哄小孩还得用点糖作甜头呢,你这样空手套徒儿的本事,太也没诚意了。”
魔君听了哈哈大笑道:“只要好徒儿随我入城,里面的奇珍异宝尽数归你所有。这可比糖来的实在多了吧?”
云游不解道:“我一直好奇,你这风老头多少是有些脑子不正常。天下那么多人,比我武功高的大有人在,要说比我俊的确实难找,但也总会有的,为何偏偏就缠着我不放,非收我为徒不可?
你能不能换个人?我想天底下没人会拒绝你这诱人的条件。”
魔君开出来的条件对于之前的小张仪来说确实十分诱人。
但也不知为何,云游现在可不止是因为顾虑到了诸人关系。更为重要的是他自己好像对这些东西真的失去了兴趣一样,完全没了当初的吸引力。
心境不断变化,便如视金钱为粪土,名利如过眼云烟一样,大有得道高僧的气象了。
魔君哈哈一笑:“因为你最特别,我们要寻的便是你,这是天意,天意难违。你不是一直相信时也,运也,命也么?”
“你一大把年纪了,信天命是该的,我可还年轻,不要拿这些鬼话来诓我。”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生来便不寻常,我们其实关注你很久了。”
云游听他如此说,不由得呆了片刻,想到他们的手段,反有叛逆的厌恶感生出。
“可我已经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彻底失望,也没兴趣加入你们魔教。”
三人围着火堆而坐,同处木屋躲避风雪。
“为何?”
“你们做了什么难道还要让我再重复一遍么?”
“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迫使你加入圣殿,而那些人本就是该死之人,你莫不是在怪老夫行事过于自我?威逼利诱的手段虽说不够光彩,但也不该将我们圣殿说的这般不堪。”
云游霍地起身,忿忿道:“你们使什么手段我管不了,我只是见不得你们伪善的样子,什么不杀无辜之人?高手,真虚道长不是你们所杀么?你们所杀的那些各派弟子,我瞧也多半是被你们给诬陷的。使唤谣言和易相的本事没人能比得过你们。”
他说的也有自己的根据,心底其实更愿意相信还有一份美好的存在,然而现实的血淋淋总让他无法接受,企盼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风水爻接口道:“你这呆子,太也不讲理了。我使唤那些人造谣只是为了逼你在中原武林无法立足,可没有用这些手段去滥杀无辜。”
云游不觉冷笑道:“真是好笑,能把逼得别人在武林无法立足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实属该当一般的,天下间也只有你们魔教才会这么不要脸的说的出口。”
风水爻一怒,举掌又要向他扇去,魔君倏地将她格下,长叹一声道:“老夫行事敢作敢当,逼迫你与武林各派为敌的是我们不假。而你所说的那些人也确非为我们所杀。信不信全在于你自己,不想再过多去解释什么。”
云游听他说来掷地有声,犹如一字一钉由不得让人去质疑。
“那你们掳走小仙女,血洗普陀山,伤了诸多弟子,也不是你们所为么?”
“不错,这些也确是我们做的。”
魔君豪情万丈,坦然自承。
云游则有些幻灭,苦笑道:“好一个敢作敢当,你既然肯承认你这诸多恶行,如此邪魔歪教又怎叫我加入?我虽是小人,却也不屑于与你们为伍,天下乌鸦到底是一样的黑。”
魔君本不喜解释,听得云游回绝意坚,有些惶急道:“哎,乱了乱了,全乱了套。老夫费尽心机谋划好的一切,自以为天衣无缝,岂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中间竟会生出许多事来,叫老夫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云游听他说的诚恳,料想其中或许真有什么误解。想到群豪在普陀山毕集,转而关切道:“你这魔头说话干脆,我相信你。那今日你与各派相斗,可有杀伤各派弟子?”
“死伤百余人,这是他们逼我的。”
魔君本不欲逃生,然念及大愿未了,风水爻孤苦,最终在红眼的掩护下,夺了山下一匹黑马而逃。
云游紧张道:“可有普陀山弟子?”
“老夫知你担心的是谁,是以交手之时处处容让。奈何那小子像条疯狗一样缠着我不放,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被他逼急了,老夫只废了他一只右手,并未取其性命。”
云游登时身子一挺,大怒道:“你……你这魔头废了我弟弟右手?还说得这般轻巧,我先砍下你右手,让你试试滋味如何?”
说罢,待欲取剑相搏,魔君微一握拳向他一推,一股真气激荡出去,但见云游立时被震飞出两丈,直撞在了木门之上。
“咣当”一声,玄铁剑也掉落出来。
“老夫还未说完呢,你便这么急不可耐,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那小子被我废去右手之后,另一女子也似疯了一般向我杀来。先前他们二人合用两仪剑术,剑法还不错,这一落单,老夫反手一掌便结果了她。最难缠的是那道教的玄空和盟主牧远,这两块硬石头打伤我多处,最后红眼舍命,杀了玄空,伤了牧远,这才借马脱身。”
魔君直言不讳,一切和他坦言相告,只盼徒儿能够理解自己的难处。
云游趴在地上,瞪视着他颤声道:“你……你连清墨姐姐和玄空道长也杀了?你这魔头当真是残忍已极,这样的人,也得去手?”
他只恨自己敌这魔头不过,否则此刻义愤填膺,当即便要提剑刺去。
此时又想起了三姑交待自己的话,立刻收了情绪,隐忍下来。
魔君叹了口气,无奈道:“哎,老夫也是无法,这些人谁也不信我。本只欲杀那空悟禅师为李老头复仇的,但这群人缠杂不清硬要向我寻什么仇。
奇怪的是那空悟禅师似乎还有意在助我脱身一样。要不然老夫这命还真要让这群狗崽子给乱口咬死。”
说完魔君只觉心口一疼,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身形一晃,倏地盘膝而坐,双掌自下而上,将丹田之气一提,运调起来。
“外公……”
风水爻在旁焦急万分,蹲在魔君身边,眼泪扑簌簌下滑。
但见魔君闭目养神,不稍片刻,身子滚烫,头顶生烟,面色也由煞白而红。
显然伤势不轻,这会正在行功疗伤。
云游心下为死去的清墨姐姐和玄空道长以及废去右手的弟弟南山感到悲愤不已。心道这是为所有死伤在这魔头手上的人复仇的最佳时机。
这魔头认定自己成为他圣殿圣徒是天命,而天命却是派自己来将其刺死的,委实感到可笑。
想到此节,云游微微笑道:“我可以答应加入你们圣殿,但你说高手和真虚道长非为你所杀,那么你便将真凶找出来,以证清白。”
云游如是说,心想真如这魔头所言,真凶另有其人的话,那也不妨借这魔头之手将凶手拿住。
魔君缓缓张眼,先是大喜,随而卷眉长蹙道:“好徒儿,你能答应加入圣殿那当是好极,只是……”
云游已知这魔头必有什么隐瞒,见他三缄其口,更觉得隐瞒之事非同小可,是以急道:“只是如何?我既已答允入圣殿,你莫不是还在怀疑我?真凶诚然不是你,你又有何顾虑?”
魔君沉思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狠狠道:“好,乖徒儿,那你先行师礼,叫老夫三声师父。”
云游于下跪行礼之事自不介怀,只是师父一词却始终叫不出口。
不知为何,他这种偷奸耍滑之徒若然是对旁人,莫说下跪叫师父,便是叫爷爷那也是无有顾虑的。虽然有了三姑之命在身,但仍对这魔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爱恨交织?还是认贼作父?
云游当即跪在魔君身前低声道:“……在上,请受……一拜。”
他将师父和徒儿二字说的极是小声,隐隐听来师父像石斧,徒儿像兔儿,这样一喊,心下才宽解不少,想总算还是假的,不能作数。
魔君侧耳倾身,蹙眉道:“太小声了,为师听不见,再喊一次。”
他依是这样含糊而过,如此喊了三遍后,云游起身急道:“这拜师是何等庄严之事,怎可这样草率?待得您老人家把那真凶找出来,再到水星城内大摆师宴,昭告武林各派,那样岂不是更好?”
云游转唤他为老人家,魔君听来却也受用,昭告武林各派后,那样他便是死心踏地为圣殿做事,决意与中原武林断了瓜葛。
魔君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乖徒儿,为师一直怕你得知此事后而不肯加入圣殿。当下听你说来,那也不便对自己人隐瞒了。”
云游凑在他身边紧道:“不论您老人家担忧的是何事,我既已答允,便不再反悔,与圣殿风雨同行,福祸共当。”
魔君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李老头泉下有知也必欣慰,圣君仙一也必欣慰,哈哈……”
云游寻思,你这魔头说李老头也罢,怎么还把前圣君也给扯出来了?我入不入圣殿与他何干?当真是老糊涂了么?
只听魔君幽幽说道:“历来无相圣殿选人接任圣君之职都是极为严格的。本是自水星城中挑选武学天赋强者为最佳。可水星城的百姓早已对武学失去了兴致,一代一代下来,对武学颇具天赋者也越来越少。这便使得我们不得不向外界招收人品与天赋俱全的奇才。
可这样的奇才哪容易找到,这也是我们圣殿内的圣徒极少之故。
然也不乏自中原武林找到好苗子的例外,红眼和白手便是。
他们武学天赋超常,淡泊名利,人品也是大所共见的。哎,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不堪圣君大任。”
云游听他讲了半天都是自己知道的,显然重点还未说到,心想这招收中原武人之时多半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