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时，我去哪儿找你？
文/张亦苓
昨晚，你又哭了，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放置于我的腿上，我用双臂环抱着你的双肩，任凭你蜷缩在我的怀里，把鼻涕眼泪全部抹在了我的胳膊上。
你没有对我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流着泪。而我，呆呆地看着你不知如何是好。
昨晚，远远地，我听着你的声音从客厅到卧室：
“快要春暖花开啦，我们晚些去春游好吗？”客厅里的你，语气里听得出的撒娇。
“我就要和你一起去嘛！”你笑语盈盈地打开门走进了卧室。
“你过段日子要去外地？那你要去哪里？”你突然有些慌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顺手将背包丢在床上，背对着我坐在床的另一角。
“你不告诉我的话，春暖花开时，我去哪儿找你？”你眼里噙着泪水。
“喂？喂？喂！”对面的人居然挂了电话！
我看着你穿着白色雪纺衬衣头发扎起高高马尾露着洁白脖颈的背影，孤单而美丽，像一只美艳的白狐。
你沉默了好久，终于站起身来，换了拖鞋，倒杯水喝了一口，又将水杯放下，开始打开书包整理物品。你掏出了带午餐用的饭盒、一个牛皮笔记本、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
毫无征兆地，你突然扑到了我的怀里。
你总是喜欢这样，突然间躺到我的怀里，开心时将脑袋靠着我的胸膛，拿着手机哼着歌，难过时将脸埋在我的手臂里，闷着头不说话。而此时的你，真的伤心了，因为不一会儿我感觉到我的胳膊湿漉漉地沾满了你的泪水。
电话对面的人是你的男朋友，最近几天，你们总是吵架，他似乎已经对你失去了耐心，动辄挂掉电话晾着你。我想，下一次他会不会突然跟你提出分手？
突然，我的心里难过极了。
有时候，我总觉得我才是和你关系最亲密的人。
你睡觉不喜欢枕枕头，我就歪着身子将床板和你的脑袋相隔开来，生怕你睡觉不老实磕着脑袋；你睡觉时喜欢把胳膊搭在我的肚子上，我就悄悄把你的胳膊放到被窝里，生怕你半夜着凉；你来例假时，肚子疼得蜷缩起身体，我总会彻夜不眠地随时为你盖上被你踢开的被子，我恨不得半夜起床为你沏一杯浓浓的红糖水
……
我看见过你和朋友一起共进午餐时的欢乐，也见过你和朋友打电话时的笑容。但我见得更多的，还是你一个人早出晚归，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忙前忙后、忙左忙右。我想，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我想，我才是最懂得你的孤单和疲惫。
可是，你总是因为那个男人到底爱不爱你而疑虑伤心，你很脆弱，也时常玻璃心，这让我感到心疼。
其实，我和你一样，到现在还没学会坚强。
早上你去上班的时候，我急匆匆在心里跟你说再见，可是，你每次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锁上门离开了。晚上，你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我都会问你今天过得如何？可你从来听不到我关切的声音。
你难道都没有想过，我一天都在等你回家吗？我每天除了等你，就是在卧室里散散步，跟窗台上的绿萝打打招呼，跟金鱼斗几句嘴。
可是，现在的我，还不能真正陪伴你。
在我出生时，阿爸就曾经告诉过我，一百八十岁时，我会得到一天的休假，三百六十岁时，我就可以退休了。
我们毛绒类的年龄计算方法与你们人类不同，你的一天，是我漫长的一年。所以，你知道吧，我每天的等待十分漫长又枯燥。
但是，我比窗台上那盆绿萝好一些，你的每一天，是她的十年。悄悄告诉你，她现在已经九百六十岁了。嘘！她最介意自己的年龄，千万不能让她听到！不过，绿萝前段时间已经勾搭上了隔壁阳台的另一盆绿萝，那盆绿萝在我看来就是蔫了吧叽的一坨绿，不晓得她为何总说那盆绿萝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金鱼是最幸福的，你的一天，是他的10秒钟。所以，你了解了吧，他其实分分秒秒都能见到你，所以每次看到他在鱼缸里翻腾打滚、扭动腰肢，我就知道，在他的年轮里，你肯定已经又站在他面前跟他玩儿了。而那时的我，还在我的年轮里苦苦等待着你。
对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也许已经忘记了。
八十年前我一百八十岁时的生日。
那天是个周末，我休假。
一大早我就裹着床单悄悄溜出去，先去了我们自己的银行，取出了过去这一百八十年来来所有的工资，兑换成人民币后，我给自己买了一套西装，给你挑了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钻石项链。我可是一直记得你给朋友打电话时说起这条钻石项链时对它的喜爱呢。
后来，我揣着项链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掏出钥匙却突然想给你个惊喜。我敲了好久门才缓缓打开。我正要张大嘴冲你乐，却发现开门的并不是你，而是那个我一直觉得不够爱你的男朋友！
你在她身后的客厅里侧出身来喊：“你是谁呀？”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的眼神是淡漠。
我很伤心，虽然我们毛绒类不会流泪，但是却会心疼。
我尴尬地说：“对不起，我走错了。”
那天，我在街上晃荡到天黑才回家，到家时，你与那个男人出去吃晚饭了。
我走进卧室，把项链悄悄放在你的梳妆台上，将西装脱掉包起来藏在了床底下。
我蹲在床头，想等你回来，却一不小心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你已经回来了，而我的身体已经变回了毛毛绒的样子。
我听到你在电话里对那个男人说：“你悄悄买了项链，为何不当面送给我呀？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而那个男人似乎默认了项链确实是他送的。
混蛋！他就是个骗子！
当时，我真的恨不得站起来、嚷出来！
可是，我不能。
阿爸曾经再三叮嘱我，毛绒类守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让人类发现我们会说话、会走路、懂感情。一旦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我们就要被立刻当成不合格品回收工厂，永不再进入下一个轮回！
为了三百六十岁退休之时用余生来陪伴你，我无论如何都要忍耐下去。
不过，你真是个傻姑娘啊。那个男人真的没有那么爱你，而他也配不上这么美好的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男人的直觉！
现在，距离我退休还有一百年的时间。一百年很长，可是我愿意就这样不言不语地陪伴你，陪你度过每一个或欢乐或孤单的日子。
你不要怕，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有我在呢。
你问：“春暖花开时，我去哪儿找你？”
傻姑娘，春暖花开时，你不用寻找，我会在这里等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