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荷尔蒙第一次在我体内激发的时候,我对爱情的幻想来源于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我从小读书少,在初中之前,我完整地读过两本书,《平凡的世界》和《简·爱》。
小学五年级,我在数学课上翻着那本借来的精装《简·爱》,那个消瘦的一个月都不刮胡子的数学老师走到我跟前时,我正在尝试着捋顺书中男主的名字,“爱,爱德,爱德华罗——切斯特”,这名字太长,我怎么也捋不顺,爱德华 · 罗切斯特这几个字还没顺口地念完时,书被他接走了。他翻了翻,然后皱着眉头好奇地盯着书的封面看了好几秒,而那几秒我也像他一样好奇地盯着他的胡子看,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留那么长的胡子。那时我数学成绩好,对他无所畏惧。他什么都没说,白了我一眼把书拿走了。快要下课时,他在前面若有所指地说:“有些同学,年纪轻轻屁都不懂就开始研究爱情,即使是简单的爱情你们也不够年纪!”。显然他不知道简爱只是一个人的名字,他的无知成了日后我眼中的笑柄。
那时候我的理解能力太有限了,对于Jane Eyre 和Rochster之间这种欧洲十七世纪的爱情,我简直不知所云,我记忆中存留的只剩Jane Eyre那悲惨的童年和Rochester家里囚禁的那个疯女人,以及Jane Eyre 和Rochester第一次相见时的马蹄声。
《简·爱》是硬着头皮读完的,而看《平凡的世界》我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乎至今我仍能闻到孙少安在见润叶时身上的香皂味,能看到润叶写给孙少安的字条。路遥笔下这种七八十年代的爱情恰巧撞上了我的荷尔蒙,催生出我一次次的暗恋。而我对每一个暗恋对象的幻想无不重叠着平凡的世界的影子。这本书对于一个刚步入青春期的男孩来说,其中的爱情成分是唯一的致敏原。我读到的爱情承载着时间,距离,思念和执着。这种爱情中有一种你不言我不语的情愫。它生长于荆棘之中,漂浮于苦海之上。在那初步的认知中,爱情是裹夹着一丝兴奋的忧伤。
虽然现在再看这本书,发现爱情只是穿插在其中的一部分,时代的变迁才是主题,但那时候这本书却构成了我青春期的爱情观。
前不久我看到豆瓣红人周冲长篇大论分析路遥的生平,用当下的眼光对这本上世纪文字指指点点,把这本书中的爱情定论为路遥在一生悲惨感情不顺的背景下对爱情的意淫。我忍不住在下面评论她——“你妈炸了”。我承认我这种恶俗的咒骂无耻下流并且没有就事论事没有逻辑没有指向性,但是我不想控制我那愤怒的情绪,我承认我骂她是一种脑残的无理捍卫。但是这种捍卫对我自己来说,源于那懵懂时代暗生的情愫,为此我不愿有任何一丝理性。
我从不否定曾经理解的那种圣洁的感情,但是我慢慢认识到这种纯洁的爱情只是特定时代的产物,拿到今天已经脱离时代和当下的群体,无法融入我的生活。但是不管怎样变化,我还是深受其影响,这是我对自我经历的思考和认识。《平凡的世界》里的爱情是苦恋,而对我这代人产生的影响却造就了很多虐恋。我是其中之一,但不止我一个人,而是我这一代人。包括今天我很多朋友仍在虐恋里挣扎。我们是个性化的一代,宽容和理解很稀有,玻璃心是却几乎人皆有之。人情冷暖知得少,美剧韩剧日剧看太多。这些都是苦恋发展成虐恋的催化剂。
现在父母说,“你可以谈恋爱了”,“有合适的女孩要抓住机会”,或“明年过年争取要带一个回来”。等到他们为我操心完学业开始操心成家立业之时,我却不知所措,对爱情无准备无期待。我想要的爱情是快乐的,这种对快乐的期待,甚至让我屡次回头收拾曾经那些不欢而散,用喜剧的结尾逆转所有从前的不快。喜剧收场成了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