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发小被关了两年了，至今还蹲在监狱里。

听说被抓进去的前一刻，他带着一帮人把某个火锅店给砸了，气势汹汹。

动静贼大，伤了人，把当时所有客人吓跑了，不过也迅速引来了几百米之外的警察叔叔。

那群闯祸的人像待宰的羔羊，没有一个人逃得了，用了好几辆警车才把他们装下。

随着车声的消失，现场只剩下一片狼藉。

然后，再无消息。

二

这件事是我妈告诉我的。

那时我还在读高三，处于紧张又焦虑的备考中，难得回家一趟。

餐桌上，我妈无意提起了这件事，还鄙夷地说，

“像他这种小混混，早晚要进去。”

我有点吃惊，停下了筷子，好奇地追问，

为什么要砸火锅店？

我妈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清楚，可不知道谁这么倒霉惹到他了。”

然后开始说我，“你认真读书，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哦。”我扒着饭，一些零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三

我的发小是我的邻居，叫陈争，同年出生，认识了十八年。

真正有交集的只有前十二年。

他住在爷爷奶奶家，父母常年外出打工，完完全全缺席了他的童年。

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块玩，一起上学，连书包都是同款的，印着大大的奥特曼图案。

但是，他也经常——带着我一起干“坏事”。

别人家的橘子或荔枝什么的熟了，他就会怂恿我一起去偷，我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上小学时，拉着我一块逃学，恶搞同学，把班里一个男生的鞋子藏了起来等等。

那时候，我也不懂事，傻傻地跟着他一起“叱咤风云”，还莫名其妙地觉得很酷。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发现，他变得越来越过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高年级的小混混搞在了一起。

仗着那些小混混的“关照”，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班上的头头，拉帮结派，

经常扰乱课堂秩序，在数学课上带着全班男生一起请假去上厕所，老师束手无策。

欺负同班同学，不整哭不死心，我也包括在内。

如果有谁违抗了他的命令，就会被挨打，男生女生都一样。

真正让陈争一战成名的是，他怂恿一个低年级的男生偷了他父母的血汗钱。

几千块，都是一张张红彤彤的人民币。这个数额，几乎是那个男生家里所有的存款。

发现的时候，他们快花光了，只剩几百块。

这件事全校皆知，家长闹到了学校和他家里，过来找他讨钱。

他爷爷奶奶虽然很生气，但依旧左凑右凑帮他把钱还上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那时，他才11岁。

他的父母在一年前离了婚，没有人能管得住他。

四

初中以后，我们再无交集。

我考入了市里的中学，而陈争顺其自然地在镇子上的中学念书。

毫无意外地，他变成了一个非主流小伙。

抽烟，喝酒，打架，泡妹子，打耳洞，烫着黄色卷发，穿着流里流气的衣服。

上学没多久，就把学校搞得鸡飞狗跳，差点抬走了小卖部。

听说他半夜撬开学校小卖部的门，和他的那些“兄弟”们一起偷走了一大半的东西。

于是又一战成名。

由于罪行恶劣，被送进托管所，不就又放了出来。

后来辍学，去混社会，俨然变成一个地痞流氓。

不过也挺有“本事”的，靠着“打拼”在一群小混混建立了自己的名声。

开着一辆拔了消音器的小毛驴，载着浓妆艳抹的女生招摇过市，

穿梭在大街小巷里，轰鸣的声音传得很响。

喝酒、打群架、赌博、砸场子，依旧不忘“重操旧业”。

五颜六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口中叼着香烟，他以为这就是热血青春。

呵呵。

五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关于他的事也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前不久，我被拉进了一个群，里面正是我的小学同学。

有个男生加了我，寒暄了几句，这男生跟陈争很熟，一块混的，无意中跟我聊起了他的

事。

原来，他是去替女朋友出气，集结了一帮人风风火火冲到火锅店，上去就是一棍，把那个调

戏他女朋友的人给打成重伤，还砸了场子。

陈争是主凶，判的刑最长。

而其他人罪行轻，有的蹲几个月，有的被家里人赎回去了。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肆无忌惮的孩子，自己捅的窟窿，终究要自己一个人补。

我仍会想起他对读书的嗤之以鼻，

“ 书有什么好读的，等老子出社会，就会有人请我去当老板。”

得意洋洋的口吻。

那时以为是年少气盛，现在才发现其实是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