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哥,你会永远爱我吗?”
清灵的声音,在海诚耳边环绕。
众目睽睽,海诚终究面薄书生,一口一口抿着酒,支支吾吾,难以启口。
小鸟面颊酡红,撅嘴锤了他一下:“怂包诶,还是不是我男票了,就不能大胆的对我说爱吗?”
“就是,不行鸟儿你跟浩哥说,浩哥绝对一嗓开天门。”
放下酒杯,浩子脸红脖子粗的,不成人样。
“谁要你个瘦猴,老娘要你说爱吃屎你说不说。”
姑娘大大咧咧,一口气呛的浩子真的吃了屎的难看。
猛灌一口酒,这货悲愤的看着我,有些小的眼睛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我知道浩子一向喜欢小鸟,可能,他也无论想不通,自己居然会败给一书呆子…
眼镜快赶上他酒瓶底的呆子。
可惜,木头终究是木头。
不止是浩子,阿文喜欢小鸟,雷哥也喜欢小鸟,老汉也喜欢,我们宿舍八个人,有六个喜欢这个叽叽喳喳的女生。
当然,也包括我。
却老早明白,自个儿不是鸟儿口中的那料。
九点四十四分,依稀记得那天,雪花飞舞,漫天银霞,这也是2012年时,第一场雪,我们八号楼225宿舍最后一次的聚会对白。
毕业了,我们八个人,六个人留了下来。
海诚依旧选择了他的死网文,抬头不见万千事,一心死读圣贤书,几日不见,镜片厚度又令我愕然几分。
小鸟很好奇,那么开朗的男生,怎么会宅到这种地步,每天咬文嚼字的,不会很烦吗?
小鸟终究只是小鸟,海诚的心,她从来没有猜透过。
不足五十平的出租房承载了他们稚幼的梦想。
大三时候,小鸟想去考演员,听到同桌满腔无处可泄的热血,整天不吐字的海诚扶了扶眼镜,第一次赞美了她的梦想。
似乎能让这书呆子唯一赞美了自己,小鸟倍儿有的成就感,这两个缺货稀里糊涂的走到了一起。
小鸟不是很美,但也耐看,两条小辫子很符合她蠢萌的心,我记得问过海诚喜欢她什么,这呆子结巴了半天,涨红脸一句:“我碰了她的胸……”
“你要负责?”
这呆子很天真却很执着的点点头。
那一天,我才认识到海诚其实很傻,又很可爱。
但,也很可悲。
一个终日梦游文洋书海的中二青年,哪里体会过世道的炎凉残酷。
浩子赌气似的,宁可家财万贯,也留在了呼市,就可笑他吞并万达的梦想,却成为了活活受罪的服务生…他老子气的差点没大耳光抽死他。
我知道,他还在想小鸟。
老汉继承了家里两间门面,那一年我们呼和浩特市市画比赛的天之骄子,在便利店中饮酒,沉醉,度日。
阿文见到我灰溜溜的走了。
我清楚的见到,他的手依旧是那样的灵活,宛如当年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令万千少女沉醉般,灵巧的摸走大腹便便男人的皮夹。
两年后,著名窃贼被捕,大名:孙博文。
握着我这辈子唯一次无聊度日而得的良友报。
十级钢琴家,是那么的刺眼……
雷哥进了家外企公司,再次见面后只有眉宇间的苦涩。
这位拿过全区全能的体校生,也在心中呐愤么。
“东子,我们这帮里,就你能耐了。”
雷哥酒气扑鼻,大手拍在我瘦肩差点没散架了。
我沉默,呆滞,愕然,不解。
为什么,会是这样。
最后……我最后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是在夏天。
小鸟还是小鸟,叽叽喳喳,两条麻花也终于合二为一,柔顺披在瘦背上。
若不是她的带路,我可能迷失在这贫民区再也出不来了。
破旧的小屋却很温馨,一桌,一床,还有海诚的随身书架。
捧着有些刺手的木水杯,看到面前这小两口唧唧我我的,似乎唯有了小鸟,海诚才是我不认识的海诚。
这呆子,狗粮喂的我措不及防。
“我们明年就要结婚了,东哥你可要来哦。”
走出棚房,耳边还有小鸟兴奋的笑音。
我为海诚高兴。
毕业第二年,我结束了在这边的实习,正式派往深圳总公司上任。
接到调任书的那一刻,我也接到了小鸟的短信。
短短六个字:
东哥,我分手了。
那天四月一,我笑这丫头智商感人,却唯独那一天,没有收到她的节日祝福
薄情咖啡…
宛如名字的韵味,这家咖啡厅确实够薄情。
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肌黄体瘦的披发女人,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她不是……她不是!!
我从未忘记的小鸟……
…………
………………
至于其他,我是在五年后遇到了胖子。
胖子在城东火车站开了处早点摊,女人是爷爷辈儿介绍的,勤快能干,据说从认识到结婚不到半月数,洞房那天两人互相瞪了一个晚上。
灰白裤衩,透白背心,这对于疯狂追求靓丽的胖子却悲惨了成为了归宿。
我坐在小板凳,咬咬牙,眼睛通红。
胖子,你开心吗?
胖子一颤,沉默,停下炸油条的胖手,小眼努力睁得大大的:
“东哥,你开心吗?”
我哑口无言,胖子惨笑一下,抹了把脸,肥肉重新挤住他的眼睛。
我带着一份豆浆一份老豆腐默默离去。
那不是我认识的胖子。
就像我淡出了胖子的世界,胖子,也依稀消失。
最后临走前,最后的聚会…
书香,似乎凋零的极光,从我的记忆中淡去。
海诚搂着我,微笑,白净的脸已经布上灰黄:
“东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小鸟,现在,她是你的了。”
咔嚓……
酒水加上碎玻璃瞬间在雷哥手中绽放。
老汉默默的喝着酒,面如死寂。
“为什么。”
雷哥第一次红着眼,颤抖的看着海诚。
轻描淡写的笑,海诚贪婪的品口酒,眼神讥讽:“女人而已,玩过了就得换。”
砰!
浩子怒吼,手中酒瓶盖到了海诚的头上。
我缓缓倒在了软椅,眼睛眯着。
尖叫……怒骂……疯狂……咆哮……
万念俱灰……
我知道,社会的残酷,人情的凄惨,已经吞并了这帮热血男生的精血,磨灭了他们锐气。
或许,我们都厌恶很多东西,却至以后,都变成了我们讨厌的那个样子。
我也知道,那张照片上。
那八个喜笑颜开的王八蛋。
明面存着。
其实。
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