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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南山,只因十六年前师伯在云雾凄迷的南山下发现了襁褓中的我。我不知父母姓甚名谁,身在何方,只听师伯说过,他发现我的时候,我被遗弃在一株火灵芝旁,幸得其灵力庇佑,方使猛兽不得近身,雨雪难以毁伤,才在恶灵云集的阴山穷谷中得以保全。
我自小随师傅、师伯在昆仑山修炼,如今已是第十六个年头。我虽为弃婴,且左边的脸颊天生一块朱红色的梅花胎记,常被他人唤作样貌不祥,可师傅和师伯都很疼爱我,传我武艺,授我仙法。
今日是我闭关修行的最后一天,石门外传来了师傅的声音:“我徒南山,今日出关之后,速随你疾风师兄下山取乾坤鼎,此事甚急,切记不可延误!”
“与谁同行不好,偏偏是他月疾风,这一路下来,不知要受他多少气!”我心中叫苦不迭,怎奈师命难违,眼下也只好如此。我的这位师兄月疾风是仙道五大家族之一白月族的长子,生得肤如凝脂,目若朗星,可是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却偏偏爱与我作对。昔日我与月疾风一同修炼的时候,这猢狲曾有一次略施仙法,将我面前的灵芝酒变成不知是什么劳什子,牢牢粘住我的嘴巴,害得我两天两夜水米未进。我为了报复他,用师傅的麒麟剪在他最钟爱的白玉长衫上狠狠地划了几道口子,让这厮在仙道大会上大出洋相。目睹他那日的窘相,我心中真是一百个痛快,然而我从此也与这位不好惹的公子哥结下了梁子,昆仑山上哪个不知道我们是宿敌。
石门一开,月疾风已站在门外,一袭翩然青衫将他颀长的身形衬托得甚是好看。见我出来,他嘴角掠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南山师妹,别来无恙啊。此次同行是我央求师傅应允的,还望多多关照。”
“哼!我就知道是你捣的鬼!”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不就是想报仙道大会上的仇吗,你这些歪主意我一清二楚!”
“师妹误会了,”月疾风悠悠地说道,脸上那阴沉的笑意丝毫未减,“我白月家坐拥三山五湖,饮金馔玉,这区区一件白玉长衫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想与你重修旧好罢了。这一路上穷山恶水。你我应当互相扶持才是。”
互相扶持?鬼才相信。我白了月疾风一眼,念了一段腾云决,头也不回地飞下了山。月疾风跟在我身后,脸上毫无愠色,我越来越好奇,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我与月疾风已一前一后来到碧雪族的辖地,卧龙涧。只听闻这涧底长年卧守着一条冰龙,它随便抖一抖身子,山涧中便降下一场暴雪,它若是甩一甩尾巴,此间便是千里冰封。果不其然,我刚刚行至山脚下,便觉一阵逼人的寒意。
“此间虽是险山恶水,你我既是要去凤雏山取鼎,这卧龙涧乃是必经之路,”月疾风望着山涧一望无际的积雪说道,“至于越涧之法么……”
话音未落,不远处已传来一阵娇美的声音:“要越涧还需碧雪族人指路。疾风哥哥,既来我族辖地,怎么不告诉妹妹一声?”回头一看,乃是一白衣女子,肌肤似雪,明眸皓齿,长相甚是可爱迷人,一头青碧色的长发直垂到地面,这人便是碧雪族家的二小姐雪千寻。
月疾风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冷冷答道:“我要来便来,与你何干。”
“疾风哥哥,莫要忘记你我已有婚约,为何与我这般生分……”
“无需多言,”月疾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有言在先,我是决计不会娶你的,我早已有了心爱之人。”
“哦,是吗,我倒想见识一下,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了你月疾风的法眼。”
“那人便是我小师妹。”月疾风一回身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此言一出。我与雪千寻都倏然愣在那里,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拿我作挡箭牌。我错愕地盯着他那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时竟不知所措,任凭他冰冷的手紧紧拉着我。
“呵呵,”雪千寻轻蔑一笑,那双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直盯得我毛骨悚然,我竟觉得就连脸上那块梅花斑也开始隐隐发烫。“既然如此,千寻也非不识趣之人,先走一步。”她轻挥衣袖,整个人便如羽毛般翩然而起,悠悠然消失在白雪之中。
我方才回过神来,猛地将月疾风的手甩开,接着就是反手一掌,不偏不倚正掴在他的左脸上。那月疾风那曾料到会挨我这一记耳光,趔趄了几步,揉搓着脸,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怎么,现在知道痛啦?你方才胡说八道的时候脸皮怎么那样厚!”我此刻又羞又恼,气势汹汹,那呆立着的月疾风此刻竟显得有些可怜。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与你同行吗?这便是我的‘企图’了。不过借你的手一用摆脱这缠人的丫头罢了。”
“昆仑山上的女子何止百人,为何偏偏是我?!”
“我拿来搪塞婚约之人必要十分讨厌我,换作其他仰慕我的女子,若是假戏真做,我岂不是要一个头三个大了?”月疾风扬了扬眉毛,冷冷笑道:“不过你也真是有几分胆气,敢打我耳光的人,你是第一个。”
“当真是个自恋狂!不过你这次算是说对了,我是这世上最厌恶你的人,且不说我今日掴你一掌,今后你若再信口开河,我非得要把你打成一个头三个大!”
我的脸被气得通红,攥着拳头,眼里冒火,月疾风却似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向前走:“快随我去取鼎,师傅的嘱咐你难道忘了吗?”我虽气不过,也只得步步紧跟。